復這一出劍,眾人便知他了得。
無論角度與速度,手法或步法,都在此看似簡單但卻矯若游龍的一劍顯示了出來,不愧是負有盛名的劍手。
最精彩處是他借腰腿扭動之力發勁,使這下猛刺能匯聚了全身的氣力,迅若閃電,事前又不見警兆,真的是說來就來,有如暴爆火山,霎眼間劍鋒來到凝然不動的滕翼胸前尺許處。
眾人代滕翼設想,眼下唯一方法,就是退后拔劍,不過這會徒令對手氣勢暴張,殺著更滾滾而來,直至斃命于劍下。換之,無論如何,滕翼應是已因自恃不先行拔劍而失了先機。
但見滕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倏地拔劍,卻沒有后退。
眾人心中暗嘆,郭秀兒和趙雅更嚇得閉上美眸,不忍眼看這大漢濺血倒地的慘況。
“當!”
在全場各人目瞪口呆里,滕翼抽離劍鞘只有兩尺的劍柄,竟毫發無誤地猛撞在復劍鋒處。
盡管復的力氣要比滕翼大,但劍鋒怎也及不上劍柄用得出來的力道,何況復的手勁根本不是滕翼對手。
復出道以來,從未見過有人能一開始便以劍柄克敵,整把劍竟給硬湯上了半天,可是前沖的勢子卻沒法停下來,投懷送抱般往滕翼湊去。
正叫糟時,滕翼的鐵拳在眼前由小變大。
“砰!”
復口鼻鮮血狂濺,往后拋跌,竟給滕翼出的左拳活生生打暈了,而滕翼的劍仍只是出了半鞘。
“鏘”的一聲,劍又滑進了鞘內。
全場人鴉雀無聲,好一會行館的武士才爆起漫天采聲,為滕翼驚人的技藝和替他們爭回一口氣歡叫如狂。
李園那想得到滕翼厲害至此,鐵青著臉喝道:“把那沒用的家伙抬走!”
此語一出,連他旁邊的趙雅都蹙起眉頭,感到李園此人寡恩薄情,對失敗的手下半點同情均欠奉。
復被迅速移離廣場。
滕翼戟指向樓無心喝道:“輪到閣下了!”
眾人目光全落到樓無心處,看他有否應戰的膽量。
項少龍是場內唯一預知戰果的人,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補遺后,劍術與武術修養無不更上一層樓,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穩勝他,何況是復。此時大笑道:“樓兄若因休息時間太短,氣力尚未回復過來,大可讓東閭子兄或其他人先戰一場。”
這話一出,樓無心推無可推,霍地起立,泠哼一聲,走入場內。
全場霎時靜了下來。
紀嫣然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我從未見過比你這二兄更詭奇的劍法了,恐比起李園亦毫不遜色。”
趙穆則是心花怒放,暗忖難怪這“馬癡”如此大不慚,原來從人里有這樣能以一擋百的不世劍手。
樓無心“鏘”的拔出長劍,擺開架勢,卻不搶攻,好先認清對方劍路和手法。滕翼仰天一陣大笑,右手按在劍把上,踏前一步,作勢拔劍。
樓無心受他氣勢所懾,竟往后退了一步,使兩人間仍保持著七至八步的距離。滕翼閃電移前,搶到樓無心左側處,長劍進鞘而出,幻出令人難以相信無數朵似有實質的劍花,若攻非攻,有若盤餅毒蛇,昂首吐舌,隨時可猛噬敵人一口,且必是無可解救的殺著。
項少龍拍腿叫好,滕翼這招以守為攻,確使得出神入化,盡得墨氏補遺的真髓。
樓無心完全看不透對手的劍路,雖叱喝作勢,卻再退了一步,任誰都看出他是心生怯意。
高手對壘,豈容一再退避。
在微妙的感應里,滕翼驀地劍勢大盛,由以守為攻化作以攻為守,長劍振處,有似長虹,隨著精奇偏險的步法,搶到樓無心左側,強攻過去。
“鏘!”的一聲,樓無心吃力地架了滕翼這無論氣勢力道均達巔峰的一劍。滕翼泠笑道:“不過如是乎!”
長劍滑了出來,迅又改為橫掃。
“當!”
樓無心惶亂下仗劍一擋,竟給滕翼掃得橫跌開去,全無還手之力。
李園方面的人無不色變,要知這樓無心在他們間臂力堪稱第一,那知遇上這“龍善”,卻給比了下來。
這時眾人無不知滕翼要在力道上挫辱此人。
趙霸看得心花怒放,也是心中暗驚。他一向自恃力大過人,見到滕翼的威勢,才知一山還有一山高。
后面的樂乘湊上來道:“你這家將神力驚人,怕可和囂魏牟媲美。”
項少龍心中暗笑,若樂乘知道囂魏牟是給滕翼活活打死,不知會有何想法。
在重演著,剛才是伏建寅被樓無心以一輪重手硬拚,殺得全無還擊之力,直至落敗;今次卻是滕翼步步進迫,殺得樓無心汗流浹背,不斷退避。
這樓無心亦算了得,到擋了滕翼變化無窮的第二十五劍時,才門戶失守,空門大露。
滕翼閃電飛出一腳,踢在對方小腹處。
樓無心連人帶劍往后拋跌,痛得蜷曲地下,除了呻吟外再無力爬起來。
眾人受那慘厲的劍氣所懾,竟忘了喝彩。
李園丟盡臉子,命人移走樓無心后,見眾人和那龍善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叫苦。若自己落場,雖非必敗無疑,但卻亦沒有制勝的把握,不過此時勢成騎虎,泠哼道:“董先生手下原來有此能人,由此推之,先生必然也是高手,為何不讓我們也玩上一場,免得別人說在下趁貴仆力戰身疲時去撿便宜。”
他雖是之成理,但無人不知他其實是對滕翼顧忌非常。
項少龍先招手喚滕翼上到看臺來,才悠然起立,慢條斯理道:“董某的深淺,李兄早應由你的家將處知個一清二楚,不過耳聞怎及眼見,李兄既有此雅興,董某自當奉陪。”
李園想不到他竟肯動手,大喜落場。
這時除了李園方面的人和滕翼外,都無不為項少龍暗暗擔心。李園號稱楚國第一名劍,觀之樓無心等人的身手,便可推知他的厲害。董匡這馬癡則并不以劍知名,高下可想而知。
紀嫣然擔憂得黛眉緊蹙,若項少龍落敗,李園雖未必敢公然取他一命,但傷肢殘體,必不能免。
項少龍解下血浪寶劍,交給旁人,笑向李園道:“我們怎可學兒郎般以命拼命。甲胃大可免了,但仍是用木劍較宜,大家點到即止,貫徹以武會友的精神。”李園雖不情愿,總不能擺明要殺死對方,表面從容笑道:“董先生既有此提議,在下自然遵從。”
項少龍心中暗笑,自己是用慣木劍的人,只此一項,李園便注定有敗無勝,接過木劍后,試了試重量,雖只及墨劍的七成,但已比一般鐵劍重上許多了。
李園隨手揮動木劍,暗忖若能刺瞎對方一目,那就最理想了。
項少龍忽地喝道:“趙館主,給我們來點鼓聲助興!”
眾人愕然時,那負責擊鼓力士的鼓棍已狂雨般擊下,生出震耳的鼓聲。
李園英俊的臉龐泠狠下來,抱劍卓立,配合他高挺秀拔、玉樹臨風的體型,確有非凡的姿態。
項少龍劍柱身前,凝然如山,雙目射出鷹隼般的精光,罩定對手。
兩人這一對峙,立顯高手風范,場內各人受那種風雨來臨前拉緊的氣氛所懾,頓時全場無聲。
經過這大半年的潛心修劍,項少龍由鋒芒畢露轉為氣定神閑,連多次看過他動手的趙穆等人,亦不能由他的動靜聯想起以前的項少龍來。
紀嫣然是用劍的大行家,只看項少龍隨便一站,便有如崇山峻獄的氣度,心中大訝,難道上次和自己交手,他竟是未盡全力嗎?怎知項少龍是因得到了墨氏補遺,劍法大進。
趙致這時眼中只有一個董馬癡,那種自然流露的英雄氣質,縱是外型比他更悅目好看的李園,亦要稍有遜色。
趙雅看看李園,又看看項少龍,只覺雙方均對她生出強大的吸引力,但項少龍那種永不給人摸著底子和酷肖項少龍的氣概,卻非李園能給與的迷人感覺。
郭秀兒則是另一番感受。
李園正是她憧憬中的理想夫婿,文武全材,既軒昂又文秀,兼且有身份地位,雖明知他風流好色,可是所知的男人誰不如此,故亦只好逆來順受,遵從父命,嫁與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