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三天的豫省農村耕地“三權分置”論壇在進行完農業部司局領導致辭、相關學者專家討論、多地實踐探索者介紹經驗、一般性辯論等多項議程后,勝利拉上了帷幕。三天里,趙夏蓮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小學生,只是細心聽講耐心記錄,從沒有主動發過一次;她覺得自己在這三天里學到的知識、增長的見識比過去三年里積累的都要多。
不過,每天早晚飯后的自由活動時間,趙夏蓮手拉麥兜去往樓下的酒店花園散步時,總隱隱覺得有個身影在跟蹤監視著自己;起初她以為是錢興胤,因為那天晚上的電話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憑著第六感覺判定絕對是錢興胤搗鬼無疑。一天早飯后,趙夏蓮手拉麥兜剛剛走進酒店花園,那種被人跟蹤監督的感覺就又出現了,她猛的轉身,雙目炯炯的朝向對方逼視過去。
很遺憾,走在面前假山池沼側旁的并非錢興胤,而是酒店一名身穿制服的男性侍者。
那男性侍者看到趙夏蓮正散步間突然轉身回來,雙目炯炯的望向自己,并無絲毫慌亂,若無其事的吹著口哨,將手里拿著的半爿面包撕得片片縷縷的,然后丟進假山下的池沼中喂魚。
怎么回事,難道是我的感覺有誤?趙夏蓮心里非常奇怪。
論壇閉幕儀式在最后一天的上午舉行,下午便是參會人員的返家時間了;對于當天不能返家的人員,主辦方特意留了一個晚上的房間,并組織大家乘車前往郊區參觀幾家綠色農莊。趙夏蓮和同住的一位來自山東的女士因都決定次日上午離開,又都懶得乘車出門參觀,所以就雙雙呆在了酒店里。下午七點,在一樓的自助餐廳吃過晚飯后,兩人一左一右的夾著麥兜走向電梯,準備回往房間休息,這時一個侍者走到面前,問趙夏蓮道:“請問你是趙夏蓮同志嗎?”
趙夏蓮定睛一看,正是昨日早飯后站在假山下池沼旁撕面包喂魚的那名侍者,心中怦然一動,點頭說道:“是的。請問你有什么事情嗎?”
那侍者職業性的微微一笑,答道:“那邊包廂里有位先生想和你談談,時間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左右。”說完躬身引臂,做了個“請”的姿勢。
趙夏蓮“唔”了一聲,暗思一來反正閑暇無事,二來又想一探究竟,便把麥兜交給同房間的山東女士,托她將其帶回房間里去;幾天來麥兜已和這位山東籍的阿姨混得爛熟,聽說媽媽有事,歡快的答應一聲,就拉著阿姨的手蹦蹦跳跳的進了電梯。趙夏蓮站在樓下,目視電梯顯示屏上跳到“16”后停下,知道麥兜平安到達房間,這才轉身跟著侍者朝向包廂走去。
侍者打開包廂的門,待趙夏蓮跨步進入后,又從后面將門悄然拉閉。包廂四壁嚴實,光線幽暗,趙夏蓮站在門后恍惚半天,方才發現對面桌后坐著一個人,——正是錢興胤。
“趙鎮長,趙書記……”錢興胤滿臉堆笑,殷勤的迎上前來。
面對錢興胤,趙夏蓮現在已經基本上能夠做到平靜心氣、視若無睹了,再也沒有最初離婚時候一看見錢興胤就黑血翻滾、幾乎想要以命相搏的憤激了,同時也在心里確定那天晚上陰陽怪氣電話的制造者以及幾天以來自己那種被人跟蹤監督感覺的緣由了。她退后一步,冷冷的說道:“錢總,請問你約我出來有什么事情嗎?”
錢興胤并未立即答話,而是打開包廂墻角咖啡機的開關,一陣呼呼隆隆的微響過后,端出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放在趙夏蓮面前的桌上,說道:“喝杯咖啡吧,現磨的,新鮮著呢!”趙夏蓮暗想既來之則安之,倒要看看他錢興胤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錢興胤的對面。
“你比回村兼任支書前黑多了,也瘦多了。”錢興胤滿是關切的語氣,一面說話一面彎腰從桌下包內拿出一件一件玩具,“這個是麥兜的,這個也是麥兜的,這個還是麥兜的。”最后竟從包內取出一條淺綠色的真絲紗巾:“這個是你的!”
“給麥兜的玩具我稍后帶回去。紗巾可就承受不起了,還是送給你的那位相好的吧!”趙夏蓮的口氣依然很冷。
錢興胤手拿紗巾怔在了那里,半天方道:“夏蓮,你知道我在這里整整等你三天了嗎?”
“那天晚上似哭似笑、陰陽怪氣的電話,難道不是你撥打的嗎?這幾天來一直跟蹤監視我的酒店侍者,難道不是你花錢雇傭的嗎?”趙夏蓮手持調羹在咖啡杯子里慢慢的攪了兩攪,冷笑說道。
錢興胤哭喪著臉答道:“是,都是。我之所以撥打你的房間電話,是想確認你入住酒店沒有;我之所以雇人跟蹤監視你,是害怕你突然有事中途離會回家;我之所以沒有立即找你,而是耐心的住在這里等你開完會議,是想要你明白我的一片誠心,一片苦心!”
“誠心也罷,苦心也罷,我們現在已是路人了,我看就沒有那個必要了吧?”趙夏蓮的態度絲毫沒有改變。
錢興胤依舊哭喪著臉,口里滿是乞討求救的語氣:“夏蓮,一夜夫妻百夜恩,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這次你說什么也得拉我一把。我現在馬上就要落到井里了,除你之外,別人誰也不能幫我。——你看水源鎮土地整理工程的事情……”
“換個思路,效果更佳。”趙夏蓮手捧咖啡杯子,慢慢悠悠的說道,“這不是你錢興胤說過的話嗎?除了我,你還可以換個思路去找別人呀!”
錢興胤急得差點便要以手拍桌,但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了回去:“我找了市里,市里說讓找鎮里;我找了鎮里,李頡這個老鬼說縣官不如現管,這是你的職責范圍,他不好出面干涉,一推六二五,竟推得干干凈凈。我打你的手機,你又老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