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夏雨騎電動車駛在由扒淤河通向村里的鄉道間,車后座上側身坐著青荷。青荷身穿咖啡色的中版v字形雪紡連衣裙,腳蹬乳白色的細高跟時尚仕女涼鞋,長發和裙裾隨著車速曳起的微風而飄飄揚起。陽光透過村道兩旁的樹葉,疏疏朗朗的撒在兩人的身上。趙夏雨說道:“青荷你這是去干活掙錢哩還是做時裝表演哩,穿那么漂亮干嘛?”
青荷咯咯一笑,挺著胸脯說道:“笨。天遠哥和若鳳嫂子專門安排我到循環經濟產業園管控室溫,就是坐在電腦前記錄各個時段園區內部的溫度,確保上下溫差不過一度即可。我這工作,在大城市里那叫‘白領’哩。怎么,穿得漂亮你不愿意啊?”
趙夏雨連連搖頭:“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青荷“啪”的拍了一下趙夏雨的脊背:“趙夏雨我告訴你,我穿得漂亮,一來呢是為了吸引你,讓你少去注意別的漂亮女人;二來呢是為了激發你男人的自信心,說明白點,就是要你好好干活,多多掙錢!”
趙夏雨連連點頭:“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兩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間,電動車駛了進村。村里幾戶積極的人家已經端著碗筷蹴在了村口樹下吃飯,看到兩人路過,紛紛拿筷子敲著碗沿打招呼道:“夏雨青荷你倆捎個近!”
趙夏雨答道:“一樣一樣,家里一樣!”
青荷則嘻嘻笑道:“讓一下是個禮,鍋里沒下俺的米。——真要下車捎近了,只怕你家的飯就不夠吃了哩!”
電動車駛進村中,忽然前面的村道上走過了蕙蘭。蕙蘭肩挑桶擔趔趔趄趄的走得艱難,汗粒順著兩頰發梢淌下,將上身月白色的短衫打得凈濕;蕙蘭的身側又亦步亦趨的跟著背了書包的苗苗。青荷從后面推了趙夏雨一把:“去,幫蕙蘭姐挑水!”
趙夏雨道:“不去!”
青荷冷笑一聲:“真的不去!”
趙夏雨道:“這還有假?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去就不去!”
青荷冷笑一聲:“喲,膽兒肥了是吧?三天不挨打就上房揭瓦了是吧?是男人的再說一遍!”
趙夏雨一梗脖子嬉笑說道:“說就說,誰怕誰啊:男子漢大肚子,放屁脫褲子,麻婆磨豆腐,磨了王老五一屁股。——別說是媳婦命令幫人,就是媳婦不說,憑俺趙夏雨俠肝義膽的情懷,助人為樂的精神,也早該主動過去幫蕙蘭姐挑水了!”
說完,兩人跳下車來,趙夏雨將電動車交由青荷推著,自己則跑上前去幫蕙蘭挑水。蕙蘭起初堅決不肯,青荷在旁幫腔說道:“蕙蘭姐,左右不過兩桶水罷了,讓他挑著,難道還怕把他壓矮壓扁了不成?”
一番拉扯,趙夏雨最終還是將桶擔搶到手中,擱在了肩上;蕙蘭看看無事可做,就拉著苗苗走在一旁。青荷又拍著電動車的后座叫道:“蕙蘭姐,苗苗,過來咱們騎車先回家,讓他挑著水慢慢的走吧!”
蕙蘭依舊不肯,青荷便伸手使勁一拉,把她拉到電動車上,然后又伸手把苗苗抱坐在了前面。三人騎車一徑駛至蕙蘭家的院門下面,進了院門,發現麻葉嬸獨自坐在廚房灶下燒鍋,鍋里的水已翻花大滾,白汽氤氳,蕙蘭趕緊進屋去下面條。青荷把苗苗抱放在地,又把電動車停放安穩,然后靠著廚房門框問蕙蘭道:“蕙蘭姐,王天朋那個挨千刀的還是沒有回來嗎?”
不提王天朋則罷,一提王天朋,蕙蘭渾身的氣便不打一處來,道:“他要能回來,日頭都打西邊出來了。不過也說不準,每次在外面實在混不下去了,或者欠了債被人追逼,也有可能回來……”
“提起來一股抓,放在那一葡撻。這樣一個軟廢物的男人,還跟他過什么日子?”青荷氣憤憤的叫道,“蕙蘭姐我要是你,我就立馬三刻去往城里找他,要回來咱就過日子,要不回來咱就離婚,雞走雞道鴨走鴨道,井水不犯河水!”
“我是年三十逮個兔子,——有他也過沒他也過。男人嘛,說到底也就那么回事!”蕙蘭把圍裙系在腰上,淡淡的答了一句。
這時趙夏雨挑水進院,青荷幫著把水倒在廚房檐下的缸里;放好桶擔,兩人不顧蕙蘭的盛情挽留,推了電動車就走。走出老遠,青荷又回頭對著站在院門下面以目相送的蕙蘭叫道:“蕙蘭姐,好好過,別苦著自己。哪天要是想去城里找那個挨千刀的了就一聲,我和趙夏雨開車送你!”
趙夏雨重新騎上電動車,車后帶了青荷沿著村道慢慢前駛,一路逢人便打著招呼。車過村中,恰正看見楊大眼挑著豆腐擔子走到瞎子祖爺門前,大聲說道:“八爺,我今日的豆腐沒有賣完,還剩兩塊,留給你吃吧!”
瞎子祖爺正一個人坐在門前檐下袖著兩手打盹,筷子橫擔著空碗放在腳邊。聽到楊大眼說話,瞎子祖爺抬目張望半天,方慢慢回道:“是大眼哪,我老了,就不差那一口了。你還是拿去賣錢吧!”
楊大眼笑道:“兩塊豆腐能賣幾個錢?八爺,你年紀大了,牙口不好,這嫩豆腐正適合你哩!”說著拿起碗筷進屋盛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