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祖爺慈祥的望著張天遠,道:“天遠娃,你去吧,我們等你!”
“我去,我去!”瞎子祖爺話音剛落,猴跳三便使勁吸溜了一下鼻涕,三步兩步躥到張天遠跟前說道,“天遠哥,你只管陪祖爺、奶和嬸說話,我去替你把牛牽出來就是!”
張天遠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尷尬的笑道:“三哥,我沒你大,論年齡我得把你叫哥哩!”
“不講究不講究,”猴跳三嬉笑著答道,“我比你大不假,可你比我有出息啊,所以嘛嘿嘿,你就是哥,我就是弟!”
“還是我自己牽吧。這牛一看見生人就翹尾巴尥蹶子,要是把三哥你頂上個仰八叉,傷了筋動了骨,我可不得出一大筆醫藥費?”張天遠說完,大踏步的朝向牛屋走去。背后猴跳三抬手捏著鼻孔擤出兩筒鼻涕抹在鞋底上,叫道:“天遠哥,你隔著門縫看人,把人看扁了哩,說得好像我家就沒養過牛似的。別的不說,你三哥我當年可是一把使牛的好手哩,那扎鞭一甩,叫它往東,它決不敢往西,叫它打狗,它決不敢攆雞!”
“得了得了,”李大牛憋悶半天,終于找到了插話機會,嬉笑著念出一句順口溜道,“為什么天空這么黑,原來是有牛在天上飛;為什么有牛在天上飛,原來是有人在地上吹!”
“李大牛,你啥意思?”猴跳三一梗脖子,沖著李大牛叫道。
“我不是說你的,我不是說你的。”李大牛嘿嘿笑著答道,“有些人哪,光說他過五關斬六將的英雄事,咋就忘了他夜走麥城的丟人事哩。——大家伙兒說說那年耙地時把牛惹毛了,被牛在后面追得屁滾尿流哭爹叫娘的是誰呀?”
猴跳三惱羞成怒,一跳三丈高,指著李大牛叫道:“李大牛你個肉頭,我猴跳三丟人丟在家里,又沒丟在外頭,至少我老婆沒有整日在村里嚷嚷著要找李來栓!”李大牛一張油汗胖臉登時脹成了豬肝色,揎拳捋袖,唾沫星子四濺:“猴跳三你個肉頭,我老婆找不找李來栓和你有個毛的相干?你再瞎胡咧咧,爺爺就和你比劃幾招!”
“嗯,”浴在金黃陽光中的瞎子祖爺將拐杖在地上搗了兩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錢二狗兩腳跳起,左右開弓,分別照著李大牛和猴跳三的腦殼各敲一記:“猴跳三你個肉頭,長本事了是不?李大牛你個肉頭,嘴巴癢癢了不是?”李大牛和猴跳三發一聲恨,相互對橫兩眼,氣咻咻的退回到了原地。
張天遠牽牛出來,拴在糞堆旁邊一棵老槐樹下,然后踱步走至眾人面前,笑著說道:“祖爺,奶,嬸,說吧,到底有啥大事要找我說啊?”
“只怕,這國家的政策又要變了!”瞎子祖爺等張天遠走至跟前,遽然睜開雙目說道。
瞎子祖爺的聲音壓得很低,且又極是短促。一剎時間,眾人的眼睛紛紛盯在了張天遠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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