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涇目光清冷地看著袁氏,半晌都沒有說話。
袁氏不由得心里發寒,自我調節了好一會才勉強露出了個笑容,準備低個頭認個輸,誰知道還沒有等她開口,程涇已道:“那你自行決定好了!”
說完,揚長而去。
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個個戰戰兢兢,恨不得能隱形。
袁氏看著一口氣堵在胸口進也進不得,出也出不得,臉羞得通紅。
住在后院的閔葭知道了暗暗冷笑。
她這個婆婆,心眼也太小了點。
這個毛病若是不改,以后還有鬧笑話的時候。
好在是她馬上就要走了。
說到她能隨著程許去綿竹,還要謝謝老夫人。若不是她老人家開口,就算她拿了子嗣的事做借口,只怕袁氏也沒有這么容易就答應。
閔葭想到明天是韞哥兒的周歲禮,郭老夫人又一直盼著韞哥兒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她想了想,讓貼身的丫鬟開了自己陪嫁的箱籠,拿出塊桃木雕的平安牌來用匣子裝了,第二在去朝陽門的時候帶了過去。
天色還早,朝陽門卻已是張燈結彩,開門待客。
來的客人還不少。
她下轎的時候就碰到了袁家的大太太和三太太。
兩位太太她都認識,大太太代表袁家出來交際應酬一點也不稀奇,奇怪的是三太太,自從袁家三老爺在外面養外室的事鬧開之后,三太太有好些日子沒有出過門了。不知怎么這次居然會來參加韞哥兒周歲禮?
閔葭在心里嘀咕著,卻不敢流露半點異樣,跟著袁氏的身后笑盈盈地上前給兩位袁太太行禮。
兩位袁太太是袁氏的堂嫂,也就是閔葭的堂舅母。
有了這層親戚關系,說起話來也就比旁人都要親熱。
袁大太太道:“嘉善什么時候出京?他舅舅想在家里擺上一桌,給嘉善送行。我看明天就是好日子,明天怎樣?”
袁氏笑著應“好”,又有轎子抬了過來。
一個穿著石榴紅褙子,石青色馬面裙的花信少婦由隨轎的婆子扶了下來。
閔葭瞧著很面生,袁氏和袁大太太也滿頭霧水。顯然不認識。到是袁三太太笑著和那女子打了個招呼:“洪大太太也過了來,真是稀客。說起來我們也有四、五年沒見了。”
那婦人上前行禮。
三太太向閔葭等人引茬那婦人:“這位是原浙江道監察御史洪大人的太太,今天四月洪大人回了都察院,洪大太太應該是跟著一道回了京。”
眾人既然要在京城的官宦之家行走。首先就要弄清楚誰是誰。
三太太的話音一落。其他三個人就知道她是誰。
兵部侍郎兼兩廣總督洪繡的兒媳婦。也就是九如巷二房洪大太太的侄媳婦。
九如巷二房和長房分了宗,洪家的人卻來參加程池長子的周歲禮……
袁大太太笑道:“洪大人和小程大人如今是同僚了吧?”
洪大太太連忙點頭,笑道:“可不是。我們一回京就聽說程大人的長子做周歲禮。”又問袁三太太。“三老爺如今還沒有出仕嗎?也不知道什么樣的差事能留得住三老爺?”
袁別云比程池還早一科中進士,還考取過庶吉士在禮部觀過政,只是三年的庶吉士還沒有完他就忍不住辭了官四處云游去了,本朝自立國起,他還是第一人。
袁三太太從前聽別人這樣問還有些尷尬,隨著袁別云隔三岔五地出點事,袁三太太已不把這些當個事了。她笑道:“像個孩子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長大。”
這又不是什么好事!
幾個人契闊了兩句,就結伴進了二門。
周少瑾親自來迎,陪著她們先去給郭老夫人行禮。
郭老夫人沒有問袁別云的事,卻拉了袁太太的手道:“你這孩子從小就穩沉。別云要不是娶了你,誰和他也過不下去。你是個有后福的。”
袁三太太此時眼眶才有點濕潤,道:“借老夫人的吉,我就等著。”
說話著,宋夫人帶著出嫁的宋大小姐過來了。
大家少不得又是一陣寒暄。
等到閔葭出了汀香院,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趁著周少瑾送她們出門的時候把裝著木牌的匣子遞給了周少瑾,笑道:“這是從前我去靈隱寺求的,開過光,送給韞哥兒戴著玩。”
周歲禮杏林胡同那邊早就送過來了。
這就算是閔葭單獨送給韞哥兒的了。
閔葭嫁進來后對周少瑾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周少瑾想不通她為什么突然會轉變態度。但閔葭既然態度友善,周少瑾也不會端著。
她笑著向閔葭道了謝。
不知道為什么,閔葭莫名地就松了口氣。
她笑著追上了袁氏等人。
袁氏道:“你和周氏說什么呢?”
閔葭無意和她多說什么,笑著敷衍她道:“韞哥兒周歲了,我恭喜了四嬸嬸幾句。”
袁氏果然不再多問。
他們在花廳坐了一會,花廳幾乎就坐滿了人。
袁氏坐在旁邊和平日里來往密切的人說著話。
閔葭見邱氏帶著謝氏在那里幫著周少瑾招待來客,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有了事做,仿佛一眼轉的功夫就到了吉時,韞哥兒馬上要在大廳里抓周了。
花廳這邊坐著的太太和奶奶們幾乎都跟了過去,倒是書房和汀香院的老一輩只到了郭老夫人和彭城夫人幾個。
大廳放著桌大書案,鋪了猩猩紅的氈毯,擺著魚袋、桃木刀劍、筆墨子硯、諸子百家的書藉……琳瑯滿目地擺了一大桌子。
女眷中就有人說起自己孩子小時候抓周的事:“……抓了支筆。如今長大了。別的不成,書倒念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