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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八章:小齡與小黎的初次會面

      北國與中土相隔大海,天氣陰寒,哪怕是盛夏時節也偶有落雪,此刻已是秋日,千山除了蒼松翠柏不見其余林葉,諸多山頭上去年的積雪還未消融,依舊是皚皚的模樣。

      三人走了一陣路,因葉嬋宮道裙太長,便由司命去牽著骨鏈子,葉嬋宮則單獨提著裙擺走在一邊,她微低著頭,步子邁得很小,倒像是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孩子。

      司命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邊,若拋去那些已經經歷亦或者還未到來的災難,此刻倒有真有種攜著家里的女兒和貓郊游的感覺。

      白藏也是慢悠悠的,她仰著頭,豎著尾巴,腳步優雅,看著很是驕傲。

      她們就這樣走著,穿過稀疏的林地與原野,簌簌的踩草聲里,天上的云被風不斷推著,轉眼間,太陽也被推了過來,懸在了頭頂,將人的影子藏了起來。

      司命本就是世間巔峰的神女,但如今,她手中牽著神主,身邊跟著月神,久而久之,這看似平常的一幕,竟隱隱約約是自己千年修道生涯的最巔峰了……

      “要我去城鎮尋個店鋪,幫師尊換身合身的衣裳嗎?”司命輕聲問。

      “稍后入城再說。”葉嬋宮道。

      “那……師尊的頭發這樣散著似不太好,要我幫著將頭發梳起來么?”司命低下頭,溫柔地看著這個極美的小姑娘,似激起了某種光輝,很是關切。

      “……”葉嬋宮話語始終帶著一種靜氣:“嗯,你會編什么頭發呢?”

      司命抿著唇想了一會兒,猶豫道:“我,我會扎辮子的。”

      葉嬋宮看著前方的落木,道:“下次吧。”

      司命有些遺憾。

      白藏在一旁優雅地走著,聽著他們的對話,白藏貓眸瞇起,耳朵微動,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無法想象姮娥扎著個辮子的稚嫩模樣,哈,好端端一個姑娘染什么彩色頭發,一看就沒有審美,我要是姮娥,我一定無法容忍這種跟班。

      “你笑什么笑?”司命注意到了白藏。

      白藏不理她,心想你還能和我一只……幼年老虎計較什么?

      接著,白藏感覺自己背脊傳來一股涼意,她扭過頭,看著司命,發現司命正瞇起眼盯著自己。

      “白藏大人呀,你的毛發好像也蠻長的呀。”司命欲欲躍試。

      “喵喵喵?”白藏有些困惑,接著明白過來,在哀吟聲中被司命抱了起來。

      再次放下時,白藏脖頸間已被扎了一圈細小的鞭子,看上去就像是掛了一圈小鈴鐺的白獅子。

      白藏咬牙切齒地盯著司命,心中幻想著報復,她再被牽著走時,腦袋因為羞恥而低了些,走路時肉墊憤恨地踩著司命的影子,仿佛這樣子,自己就將她踐踏足下了。

      司命看著白藏憤怒而無能的樣子,還不忘時不時嘲諷,將這白貓惹得暴跳如雷。

      “對了,師尊,我這頭發的顏色,有辦法可以洗掉么?”司命很關心這件事。

      “有的。”葉嬋宮給了肯定的答復。

      “怎么辦?”司命關切地問。

      葉嬋宮回憶道:“鳳凰之火可將其燃去……簡而之,去找襄兒。”

      司命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

      “那……寧長久他們現在還好嗎?”司命又問。

      “我離開月宮時,他們已在南荒,此刻應過了無運海,即將抵達古靈宗。”葉嬋宮道。

      司命知他們無恙,心緒放松了些,她猶豫著要不要寫一封劍書寄回去,但看著身邊師尊鎮靜清冷的樣子,又安心了些。

      “我累了。”

      一條清澈的溪水旁,葉嬋宮停下了腳步。

      她們走了很多路,但這些路對于仙人而不會累,葉嬋宮似在想象自己是個人——如果是人,那走到此處,應是很累了。

      于是她也覺得累了。

      司命并未過問緣由,只是帶著師尊在一處大樹下的枯草坪上坐下,然后將白藏像是拴狗一樣拴在旁邊的一顆小樹旁。

      白藏貓坐著,舔著爪子。

      葉嬋宮籠在玄青道裙里,背靠樹干,仰頭望著天空的云,道:“我覺得這個世界有些陌生。”

      司命道:“應是師尊許久沒有來人間了吧。”

      葉嬋宮點了點頭,道:“或許。”

      “嗯,師尊也不必太憂心,暗主降臨至少還要許多年的。”司命坐在她的身邊,抱著雙膝,溫和笑道:“我身為不可觀這一代的大師姐,一定會一直陪在師尊身邊的。”

      葉嬋宮不置可否。

      白藏在一旁變成了人形態。

      漂亮的白銀少女被鐵鏈拴著,斜坐樹下,道:“暗主降臨只會比你們想象中更快到來!”

      司命問道:“為什么?”

      白藏幽幽開口,說道:“因為我能感覺到,它已經開始真正蘇醒了。”

      司命問:“暗主究竟是什么?”

      白藏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能感受到的,只是一個朦朧的意識。”

      “那它之前為什么要沉睡呢?”司命又問。

      白藏道:“許是兩次獵國戰爭,也耗費了暗主不小的精力吧……人力雖然有限,但也不是全無作用。”

      司命思怵著這些,葉嬋宮忽然看向白藏,問:“如果你是暗主,你接下來會做什么?”

      白藏直截了當道:“我會將每一顆星辰都點燃,讓神主共存于世一年,在這一年里將所有的反叛者殺穿!”

      但世界很有可能會承受不住十二神主共存的狀態,提前進入生靈滅絕的崩壞。

      白藏并不關心這些。

      葉嬋宮平靜道:“若你來當暗主,或許我們就能贏下來。”

      白藏愣了下,然后意識到自己被羞辱了。

      她很是生氣,卻不敢發作,發泄似地用拳頭砸了下樹干,接著,樹上一大一小兩顆果子被搖落,同時砸在白藏的腦袋上。

      “喵嗷——”

      白藏哀吟了一聲,她憤怒地抓起兩個果子,盯著它們,思考著為什么它們大小不同,卻同時砸到自己。

      正想著,司命撿起一粒石子,扣彈間砸到樹干上,樹干劇震,所有的果子一同搖動,白藏大驚失色,立刻變作獸形,嬌小的身子順著樹干竄到了樹頂,對著司命憤怒地叫著,斥責她的惡毒。

      葉嬋宮不理會她們的打鬧。

      她始終看著天空,忽然明白,自己哪怕身在塵世,心卻始終在天外……那人間對于自己真的有意義么?

      她不由地回想起了許多年前的往事。

      這些年,葉嬋宮已很少追憶自己的一生,她發現自常曦時身居月宮開始,無論是殺人救人她都是冷淡的。

      她只是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就像夜間無光,她便向太陽再借一泓清輝,為昏沉的世界添一些亮色,這并不需要理由。若有朝一日,人間能有徹夜宵火,無需再尋那一點微光,自己也會被遺忘,或者只當做一種象征……

      葉嬋宮靠在樹干上,風吹過她時,依舊像吹過一個無意義的虛影。

      另一邊,司命搖晃著樹,將白藏從樹上震落下來,然后揪了根狗尾巴草逗弄她。白藏屈辱萬分,但因為與生俱來的天性,她還是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抓司命的草。

      “對了,

      白藏大人會捕魚么?”司命看著前面的小溪,突發奇想。

      白藏冷漠地喵了一聲,似覺得魚這樣底層的生命,根本不值得自己出手。

      司命解了繩索,將白藏拽到了河邊。

      白藏看著水中自由自在游動的魚,心中泛起兇性,她瞅準了一條,爪子閃電般落下、縮回。

      她什么也沒有抓到,魚受驚而走。

      白藏不信邪,又試了很多次,明明她瞄得很準,可總是與魚擦肩而過,仿佛自己看到的,只是水中游動的幻影。

      身后葉嬋宮清冷的聲音傳來。

      “陸地與水是兩個世界,水面是兩個世界的隔閡,通過隔閡去看世界,所見的與真實的是不同的……多年前,哪吒與龍王曾打過一架,龍潛于水中,哪吒懸于天上,那時候的哪吒就悟出這個道理了。”

      白藏垂著耳朵,喵了一聲,悻悻然地收回了爪子,看似心悅誠服,心中想的卻是:就你懂得多!

      司命看出了她的不滿,雪足落在了貓的背脊上,以此作為懲罰。

      白藏被她踩著,目光順著玉足向上看了一眼,心中不屑,心想你與我不也是一個品種么……

      “我休息好了。”

      葉嬋宮說。

      于是三人繼續郊游。

      北國是嚴寒的,此刻冷風撲面已如刀割,葉嬋宮覺得自己應該是冷的,所以將身子縮緊了些,扮演出冷的樣子。

      司命看著她,心中輕輕嘆息。

      臨近城池,天空中零碎地飄起了雪,城門口,司命與葉嬋宮皆易容了些,看上去只似普通女子。

      司命隨手偽造了一份通關文牒遞給了守衛。

      守衛檢查著文牒,問:“你們母女是哪里來的?”

      母女……

      司命看了師尊一眼,見師尊沒什么反應,便也扮演著這種家家酒,道:“我們是南邊來的,來看親戚。”

      守衛看著一旁衣著不合身的小姑娘,問道:“這真是你女兒?該不會是販人的吧……最近城中邪道猖獗,常有教徒搞活祭,你們……”

      “娘親。”

      葉嬋宮抬起頭,看著司命,清脆地叫了一聲,打斷了守衛的說話。

      司命心中一凜,臉上卻微笑而隨和道:“小嬋兒怎么了?”

      葉嬋宮道:“我冷。”

      司命順勢將她溫柔地抱起,摟在懷里,眉目慈祥道:“小嬋兒乖,等會我就帶你去見你爹爹。”

      “好。”葉嬋宮說。

      白藏在一旁聽著,無比震驚,心想你們兩個神仙怎么這么無聊?

      守衛看著她們親昵的樣子,發現是自己誤會了,未再多,立刻放行。

      來到了城中,司命依舊抱著葉嬋宮,如懷抱明月冰雪。

      葉嬋宮也未掙扎,由著她抱著。

      “我餓了。”葉嬋宮說。

      司命無限溫柔地看著她,立刻帶著自家‘女兒’走向酒樓。

      “你帶錢了么?”葉嬋宮問。

      司命想了想,道:“可以把白藏留下來打雜,讓她在柜臺上招財。”

      白藏:“喵喵喵?”

      司命是有錢的,這些錢都是當初從寧長久那收繳來的。

      她點了些飯菜,兩人一貓圍坐桌邊,領座的談話聲傳了過來。

      現在整個人間都在爭論月亮不見了的事,有人說是昏君當道所致,有人說是月如蠟燭,此刻蠟油燃盡了,也有人說是這次食月的天狗太過強大,月亮被吞入腹中,出不來了,更主流的觀點便是,月亮破碎了,墜入了北冥海里,這些日的流星就是佐證。

      大家爭論不休,最后有人拍案道,這有什么好爭的,月亮不見就不見了,平日里多提一個燈籠出行就是,哪天要是太陽沒了,那才是大事呢。

      司命聽著很是生氣,她有些擔憂地看著葉嬋宮。

      葉嬋宮卻點了點頭,輕聲道:“他們說得其實沒錯。”

      她隨意下了兩筷子,便不再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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