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翻卷,在黑霧中掠過,不沾一片污穢,少女繼續飛速向前,手中長劍不停,如收割麥子,刷刷地將它們看得破碎不堪,劍招起起落落,極為干脆,轉眼間便摧枯拉朽般將滿街的尸影都清掃干凈。
那身影腳步不停,似在判斷著白夫人院子的方向。
白夫人心中一凜,對著身前已被污染的樹白厲喝一聲:“去殺了她!”
“是!”樹白立刻領命,然后身子飄浮起來,向著屋外飛速掠去。
白夫人神色陰鶩,她從那劍招中確認來者便是趙襄兒,可她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躲過了這座城市法則的探查?
院子外,短兵相接之聲已起。
如今樹白傳承了冥君許多零星破碎的權柄,雙眸被污染之后無情無念,實力更甚,是這半座城中,境界僅次于白夫人之人。
但是白夫人知道他拖不了趙襄兒太久。
她透過紅月可以看到院子外長街的景致,漆黑大鳥的遮掩之下,那雪亮的劍光一記又一記地斬出,只遵循最簡單的路線,快得匪夷所思,一如院子里她給寧長久喂拳時那樣。
樹白哪怕此刻境界不弱,但極其缺乏戰斗經驗,僅僅一個照面之后,招式便被死死地壓制,被打得步步后退,幾乎沒有還手的余地。
白夫人默然地吸了口氣,似是要下定什么決心。
而另一邊,牛頭已然在黃泉畔猛地躍起,一下子沖到了對岸,在地上的鑿出一個極深的大坑,它從大坑中拔出身子,開始加速狂奔,那些擋在面前的大門房屋院墻都被它一路撞破,它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颶風,掄轉著手中的巨斧,以斬碎一切之姿徑直狂奔過去。
而隨著牛頭落地之后,整座城池的房屋都開始朝著西面傾斜了一些。
白夫人皺起了眉頭,心中更加不解。
她知道這是因為彼岸對稱的原因,牛頭的境界壓在了那頭,這座城池短時內無法找到容納境界維持平衡的容器,便不得已地開始緩緩傾斜。
可這說明“彼岸”沒有被打破,既然如此,為何趙襄兒可以無視這一規則?
長街外刀劍碰撞的聲音聽得她心煩意亂。
在她的認知里,這里依舊是她的世界,而她則是流放的君主,總有一日會重登王座,而此刻,竟有人敢公然無視世界的法則?
她不能容忍,抬起了手,恨不得直接落劍嘗試將她斬殺。
這個念頭一起,她另一只手連忙伸出按住了自己,咬牙切齒道:“白靈!你真的瘋了!”
白夫人抓著自己的手腕,知道如今自己的精神狀況極差,與樹白交流之際,她就感覺到身體里有多個意識不停碰撞,每一個都想要搶占主動,這讓她頭疼又惱怒,恨不得直接拿起骨劍將自己劈成數片。
而隨著牛頭在那一邊橫沖直撞,酆都為了維系平衡,將許多世界本源的力量投送到了樹白的身體里。
這是飲鴆止渴般維持平衡的手段,總有一天,這個世界便會因為輸送太多的力量而越來越薄弱,直到被外面的陽光照破,徹底毀滅。
樹白得到了許多力量的饋贈,在對方雷厲風行的攻勢之下更加頑強了些,雖無法找到對方出劍的漏洞,但靠著本身的境界和嚴防死守的格擋,卻也沒有處于太大的傷勢。
白夫人心中驚詫了些,心想那趙襄兒為何這么多招還未將樹白擊敗,難道是她為了潛入此地刻意壓制了境界?
她暫時無法明白。
紅月的視野里,那頭瘋牛已然沖到了判官府的院子里。
它狂風般揮動著雙斧,劈砍著所有可以觸及的一切,它的雙目通紅,紅得幾乎可以噴薄出熔巖地火,骨架支撐起的巨大身軀同樣像是小山,甚至比它身前更為強壯,它一鼓作氣地沖入院子里,雙斧狠狠地砸在地上,震得地動不已。
它牟得吼了一聲,宣告著自己的到來。
這是它此生第二次這般酣暢淋漓地狂奔,第一次是它死前,撞過無數的街道,撞碎無數的木門,踏破長街,沖垮一切,最終在這間院子中倒下,被寧擒水割下頭顱獻給了白夫人。
第二次便是現在。
只是它從四蹄狂奔變成了人一般的直立行走,每一步卻更重若千鈞,它不再覺得自己是畜生,而是一個狂奔于荒野上的勇士,它勇猛無畏,力大無窮,那些生前奴役自己的人,如今在這雙巨斧之下,都應該顫抖求饒,然后被無情地剁成肉沫!
它握著雙斧,張開結實的胸膛,紅色的眼睛甩動著殘影般的光,它又大吼了一聲,頭顱朝著前方頂去,它知道自己要殺的人就在屋里,他們聽到了自己的吼聲,卻出于恐懼不敢直面自己,不過誰又能藏得住呢?
它興奮地嘶吼著,舉起斧頭朝著眼前的屋子劈了下去。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