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對不起娘親,學生對不起先生,臣子對不起蒼生。”
秋雨打濕了她的長發,濡濕了她的裙裳,少女的聲音很輕,似此刻隨風飄搖的細雨:
“襄兒……何以枉活?”
夜色里,少女輕輕叩倒。
……
清晨,秋雨稍停,陰云未散,天色依舊昏暗。
寧小齡喝過了藥吃過了粥,穿著白色單衣,罩著一件淡色的襟袍,坐在床上,難得地靜心打坐。
寧長久收拾著火爐瓷碗,清掃藥渣,地面被他清掃得一塵不染,案臺上也擺放得整整齊齊,而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極為熟稔。
寧小齡偷偷地瞇著眼觀察著他,并未作聲。
寧長久假裝沒看到她在看自己。
兩人似都忘記了昨晚的對話,皆當做什么也沒有發生,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昨天有人來傳話,說今日師父的遺體已檢查完畢,為了防止尸變,今日便要在九靈臺下焚毀。”竟是寧長久率先打破了平靜:“去看看嗎?”
寧小齡微整,她幽幽道:“那個老……師父,他差點害死我們,有什么好看的?”
寧長久問:“你不想知道兇手?”
寧小齡看了他一眼,心中發寒,壓下了那個藏在心底深處的念頭,面不改色道:“我聽說皇城
中藏著一個叫雀鬼的大鬼,已經殺了很多人了,那些人,死相都極慘。”
寧長久問:“你覺得師父道法如何?”
寧小齡想了想,道:“雖然我討厭他,但是他道法精妙得很,之前去了那么多大戶人家驅邪抓鬼,從未見他失過手,這次……死得不明不白的,倒也奇怪。”
寧長久點點頭,用山下人間的眼光來看,寧擒水確實算是高人。
寧小齡嘆了口氣:“這事就這樣吧,以后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對吧,師兄?”
寧長久無視她有些躲閃的目光,道:“肉身消亡,靈質不滅,散則還于天地,聚則凝為魂靈。世間魂靈越多,天地間的靈質便越少,很多道士認為這不合規矩。”
寧小齡聽得似懂非懂:“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難道你要守這規矩?”
寧長久搖搖頭:“我要留在這里找些東西,自然得師出有名。”
寧小齡更加云里霧里。
談話間,門扉咚咚咚地敲了三響,官服官帽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正是宋側。
他望著這對師兄妹,道:“去送送你們師父?”
寧長久點點頭,拉著寧小齡的手腕,把她從床上拽了下來,寧小齡有些畏懼地看著師兄,默默地穿著鞋襪,一句話也不說。
宋側道:“稍后會有人送你們兩筆錢,雖不能抵消那喪師之痛,卻也夠你們學門手藝,好好活下去。”
宋側想著,經過了那一夜,他們應該也沒有繼續當道士的心氣了吧。
寧小齡行了一禮,道:“小齡謝過宋大人了。”
寧長久看著他:“宋大人為何這般憔悴?”
宋側道:“如今皇城人心惶惶,宮中派人去世外尋那隱修高人,半個月也未有結果……”
寧長久搖了搖頭,打斷道:“是因為昨夜不太平,皇宮又有人死了。”
宋側驚異地看著他,神色捉摸不定。
寧長久看著他的臉,認真道:“既然無人可用,不如讓我試試?”
宋側只覺得他在說笑,微怒道:“你師父都不行,你學了幾成便膽敢以身犯險?”
寧長久道:“略懂。”
宋側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稍后隨我一同去看看你師父的尸骨,看完之后,不知你還能否說出此番輕狂話語。”
寧長久道:“不試試如何知道?”
宋側有些不耐煩:“那一夜你隨你師父一同進殿,里面發生了什么,你這么快便忘了?少年人,大難不死便應惜命,可懂?”
“我們既是道士,便應承起斬妖除魔之業。”寧長久平靜道:“如今師父死了,但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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