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影、水紋、螢火交錯在仇薄燈臉上,如古畫斑駁,晦暗絕艷,眉眼藏著空空蒙蒙的欣然喜悅。師巫洛一點一點,覆??他的眉稍,他的眼角,他的面龐,最后近乎虔誠地覆上溫暖的唇。
“阿洛……”
仇薄燈慢慢閉眼,微微顫抖的睫毛在臉龐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束發的緋綾被解開,木簪被輕輕抽出,漆黑的?發迤邐落下,散在微涼的蓮瓣上。紅衣如火如血,與雪白的里衣一起褶皺,一起散亂流淌。??輕男子結實有力的手臂環??尺素般細瘦的腰,仇薄燈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如浮萍寄木。
月光漫??伶仃的肩骨。
一滴晚間的清露順著傾斜的花瓣滴落,滴進鎖骨處的淺窩。
“冷。”
仇薄燈打了個寒戰,微微弓起身。
師巫洛低低地應了一聲,似安撫似親昵,含去盈盈在鎖骨窩處的寒露。仇薄燈手臂垂落,手肘抵在蓮舟花瓣上,手背繃起淡青的血管脈絡,指尖在師巫洛勁節如竹的脊背留下道道紅痕。
“……疼。”
他深深地咬在作祟者的肩膀上,以牙還牙。
師巫洛手指撐在蓮舟上,指節因克制而泛白。湖水靜流聲緩慢,不知??處鳴蟲。鳴聲里仇薄燈慢慢地松開齒尖,舔去沁出肌肉的血,微腥的鐵銹味彌漫??舌面,他眼里忽然蒙上了霧影。
師巫洛低首,輕輕地吻他,
仇薄燈收緊雙臂,制止師巫洛的退出。他聲音很小很低地喊一個名字,阿洛、阿洛、阿洛……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有人低沉地回應他。漸漸地,他緊繃的脊背放松下來,??像終??安心了,終??確認了。
他靠在救他的人肩上,隔了那么多??,終????一次落下淚來。
“阿洛,我疼。”
疼啊。
千??萬??的沉眠都忘不掉,繁華云煙都掩不去。那么多刀劍,一刀一刀,割開了皮肉,放干了熱血,剔盡了筋骨。最后空蕩蕩,只剩下一吊血色的孤魂,只剩下一道又哭又笑的聲音,一遍又一遍。
說:
疼。
那么深的疼。
深到怎么??忘不掉。
“阿洛。”
他??月光荷影中眼角濕紅,聲音喑啞。
“我忘不掉……怎么辦?”
師巫洛不動,只是一點點吻去他的淚水,一點點撫??他的脊背。
顫抖的,珍視的。
“所以,??要讓我記住??的。”仇薄燈仰頭,朝他輕輕地笑。
既然刻骨的疼痛無法抹去,??用另外的一種歡愉的疼痛代替。
把所有的悲傷都蓋上纏綿的印跡,把所有的晦暗用相好記憶。從此,綿綿密密的疼??只剩下??。
夜越來越深,螢蟲越來越多,一行一行自層層荷葉中升起,熒光照影,荷葉重重,花影重重,流水脈脈。清冷疏白的月影在兩人脊背上破碎,花與荷蔓延??兩人的指尖,輾轉覆蓋,無人地帶。
今夜月色滿荷塘。
一只素白如雪的手最后從淺粉蓮舟邊緣垂落,觸碰到微涼的水面,拘起一小捧,到中途??散落成晶瑩的水珠。
師巫洛將仇薄燈的手握住,拉回來。
仇薄燈咬著一縷頭發,抬眼看他。
他輕輕撥開那一縷黑發,吻了吻仇薄燈艷紅的唇。澄澈的湖水被無形的力量引動,溫度適宜流速輕柔地落進蓮舟里。
仇薄燈蜷縮在他的臂彎里,任由水流溫暖靜緩地淌??。
他蜷縮起來?,背上脊柱的線條??格外明顯,伶仃消瘦。平日里,他總穿著一襲張揚的紅衣,????奪目的顏色壓下了他的清瘦。可事實上,太乙宗費盡心力??沒能把他慣養?更好一?。
蓮舟中的水最后化霧散盡。
紅衣黑衫交疊蓋在兩人身上,兩人相互依偎,彼此的呼吸都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