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布爾善大咧咧地坐在御榻上,笑對濟世道:“這一場*,大約也差不多了。”
“鰲拜一向瞧我不起,道我沒有武略,只會做文章!”濟世呵呵笑道,“這會兒他該認識咱們了。”
“泰必圖怎么還不來?”
濟世道:“方才有人來報信,泰必圖正押著鐵丐,帶著人馬,在太和殿候命。”說著向班布爾善一拱手,二人便一起下了丹墀。齊集乾清宮外的侍衛,大大小小也有六十余名。濟世拔劍在手,大聲喝道:“有人亂宮,我們前去救駕!”
“救駕?”忽聽遠處有人哈哈大笑,“你們只怕是去害駕的吧?”
二人大驚,回頭看時,從保和殿后的臺階上,吳六一布袍青巾,手持長劍,威風凜凜地趕來。
班布爾善驚叫道:“鐵丐!”話音方落,又一個人素巾儒服,撩起袍角走下臺階。——不是何志銘是誰?
“拿下!”鐵丐單臂一揮,厲聲喝道。
只這一聲,太、中、保和三殿突然涌出數百人來,一支荷槍執弓、旗甲鮮明的隊伍,奔下了臺階——卻不立即進擊,而是沉著堅定地向驚呆了的班布爾善一干人開過來。
見這勢頭,乾清宮侍衛頓時亂了營,有的棄刀而逃,有的干脆跪下請降。班布爾善面色慘白,挺劍向項中一橫,正待猛力拉劍,“日”的一聲,不知是誰放過來一枝鳴鏑,正打中右腕,寶劍“當”的一聲,落在地上。
毓慶宮中的爭斗愈打愈烈。
除魏東亭緊緊護住康熙,十九名侍衛加上索額圖共二十個人,將鰲拜團團圍住。鰲拜雖不見輸,眼見得身手不那么靈便了,一個不留神,一把鐵尺被犟驢子奪去,一怔之下,狼瞫又用刀挑飛了另一把鐵尺。
那鰲拜一陣焦躁,“嗤——”的一聲將袍服撕去,兩手各攥一大把帶響哨的飛刀,晃了晃“刷”的一聲全甩了出去。只聽“叮叮”兩聲響,幾個人忙不迭躲閃,郝老四和另一侍衛腿上還是中了刀,“撲通”兩聲倒地。還有一把帶著尖嘯聲的飛刀直刺康熙,魏東亭將臂一舉,穩穩接在手中,笑道:“諒你三頭六臂,今日也難逃法網!閃開了,我來接這老匹夫的太極掌!”
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說時眾侍衛已閃開一個缺口,魏東亭一個箭步跳進圈子。此時,鰲拜也正好一個轉身面對著魏東亭,兩人的眼中都射出了憤怒的火焰。
魏東亭雙手一措,用柔云八卦掌輕叩。鰲拜用太極掌輕輕一觸,只覺虛若無物,頓起警覺,只好打起精神應付面前這個青年。他心想,只要拖一拖時間,待到穆里瑪、葛褚哈搬來班布爾善援兵就成,所以他并不急于取勝。魏東亭知他厲害,便也不敢輕易下手。只在平緩相斗之中,消耗他的體力。魏東亭不知不覺被鰲拜迫得步步后退。他突然大叫一聲:“啊呀!”立時口吐鮮血,向后便倒,殿內頓時大亂。
鰲拜見魏東亭突然倒地,先是一怔,忽然精神大振,狂笑一聲道:“你吃了我的女兒茶,落個好報應!”兩個侍衛見他無備,搶了上來,被鰲拜雙臂一張,當胸一掌,“哇”地口吐鮮血,撲地翻倒。鰲拜不動聲色“噌”地從腰間抽出柔鋼腰帶,輕松地舞了兩下,便滿殿里呼呼生風。他冷笑著逼近康熙。穆子煦、狼瞫見勢,一齊上前阻擋。康熙只好持劍跟著他們在柱間穿行,情勢十分危急!
正在千鈞一發之際,倒在地下佯死的魏東亭一個鯉魚打挺,撲向鰲拜,乘鰲拜全無防備,在他的后背上運足力氣連擊三掌,口里說道:“不吃女兒茶,何能擊鰲頭!”原來他口吐鮮血,是他咬破舌尖,故意做出來的。
鰲拜但覺胸中一陣酸熱,口里一咸,吐出一口鮮血來。他突然像發了瘋似的,口里哇啦哇啦大叫,將手里一根腰帶舞成一團黑,左沖右闖,逼得眾侍衛讓開了一片空場。斗了這么長時間,鰲拜仍能如此拼搏,穆子煦著實從心里佩服他的武功。他一邊應戰,一邊大叫:“老賊這叫回光返照,沒后勁了,打呀!”眾侍衛正要拼搏上前,魏東亭忽然呼哨一聲,圍斗鰲拜的六七名侍衛“刷”的一聲散了開來。
鰲拜見眾侍衛散開,正覺奇怪,忽地感覺頭頂上有異物,待抬頭看時,一張大網正“嘩”地落下,恰恰將他網在中間。鰲拜在用金絲、人發和苧麻三合一精工制成的網中,任憑有天大的本領,也施展不開。他左掙右扯,只落得愈縮愈緊。十多名侍衛一擁而上,拳打足踢,早就把他打得暈了過去。
那鰲拜面色慘白,渾身是汗,氣息微弱,由著侍衛們作踐,毫不反抗。持劍立在上首的康熙看著他的慘相,竟生了一點惻隱之心,又怕侍衛們瞧出來,慢慢將劍還回鞘中,冷冷地道:“你等著瞧,朕這就給你證據看!”
正說間,聽得毓慶宮的大門“砰砰砰”被擂得山響。康熙仗劍走下臺階,道:“果真是班布爾善來了!”
魏東亭等十幾名侍衛頓時緊張起來,環立康熙身后,一個個滿臉殺氣。索額圖上前大叫道:“是鐵丐兄的兵么?皇上在此,鰲拜已經被擒!你們稍退,不要驚了圣駕!”外邊的人聽了,果然不再敲門,看樣子是退了下去。
“小魏子,”康熙指著宮墻吩咐道,“上去看看!”
“喳!”魏東亭答應一聲,從一個親兵手中接過一枝長槍,一頭點地,輕輕一撐,在空中來了一個翻飛,早上了墻頭,回頭對康熙道:“萬歲,是吳六一的兵到了!”康熙大喜道:“快開門!”早有人上去“嘩”的一聲將宮門打開。
外邊由吳六一領頭,黑鴉鴉地跪了一片,見康熙從宮中氣宇軒昂地走出,地動山搖般地齊聲高呼:“萬歲!”
康熙站著沒動,掃了大家一眼,臉激動得通紅。
定了定神,康熙快步上前,親手攙起跪在前頭的吳六一,笑道:“難為你了!”一邊揮手道:“眾卿甲胄在身,平身吧!”
“萬萬歲!”
“萬歲爺啟駕乾清宮啰!”張萬強挺胸凹肚,神氣地高叫一聲。一頂明黃軟乘輿早抬了過來。康熙忽然想起,問道:“蘇麻喇姑呢?”
“回主子的話,”人叢中小毛子答話道,“她受了驚嚇,又有點輕傷,現在奴才那里歇著,一會兒就能上來侍候!”
“小毛子么?你過來!”
“喳!”小毛子趕著上前道,“奴才小毛子侍候主子爺!”
“起來,蘇麻喇姑怎么受傷的?”
跪在一旁的穆里瑪一直奇怪葛褚哈的死因,聽康熙問起,也豎起耳朵來聽。不料康熙屏退眾人,并命人把穆里瑪帶至乾清門兩側侍衛房里押了起來。
原來葛褚哈將蘇麻喇姑挾持到御茶房后面的僻靜處,本想一刀劈掉了事,可蘇麻喇姑拼命掙扎,臉漲得通紅,見她雖是釵橫鬢亂,卻是十分嫵媚。“事情眼見未必成功,懷中有此尤物,我何不先受用一時?”便拖著蘇麻喇姑來到茶房大爐子后頭,將她按在地上,用手去解她的小衣。蘇麻喇姑深恐自己呼叫出聲,驚動了太皇太后,也不語,只是竭力抵抗。
小毛子自當上了養心殿的供茶太監,仍經常來茶房提水。正好這日回來,在自己原來住的房里打點東西,聽得后頭有兩個人廝打、*,不覺奇怪,轉過來一看,是個侍衛按著一個宮女欲行無禮。他躡腳兒向前一瞧,下頭竟是自己的恩人蘇麻喇姑,頓時大怒。
他屏了氣,急忙折身回來,向一個斗大鈞瓷茶壺里添滿了涼水。返回去時,見蘇麻喇姑衣服已被撕得稀爛,眼見沒得了氣力。葛褚哈也累得汗流滿面氣喘吁吁。小毛子遂雙手高舉茶壺,拼盡全力照準葛褚哈的后腦勺猛地就勢一砸。
只聽“噗”的一聲,恰如砸在熟透了的西瓜上,那葛褚哈頭上黑的、紫的、紅的、白的進了一地……身子一仰,翻白了眼,腿蹬了兩下便不動了。小毛子因在氣頭上,也不害怕,又不知他死了沒有,回去又拎來兩鐵壺滾開的沸水,朝葛褚哈頭腳淋了個夠。這才過去扶起半昏迷的蘇麻喇姑,將她安置在自己床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