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10月11日,日軍撤出日照的消息立刻被北洋傳遍了全國,除了人民黨這股亂黨勢力之外,這是中國中央政府第一次打退外國武裝入侵。人民黨全殲日本九州師團的事情從報紙上消失了,而且不少報紙更加巧妙的操作消息,將“青島日照”戰役作為一個整體戰役,北洋勝利結束了“青島日照”戰役,至少從報紙上看,北洋成了打退日本的最終力量和唯一力量。
人民黨對此根本不在乎,對報紙的節操,陳克向同志們舉過一個例子,在拿破侖從流放地前往巴黎的途中,,巴黎的報紙對他的稱呼每天都在改變。第一天:“科西嘉怪物登陸儒昂港!”第二天:“殺人魔王向格拉斯挺進!”第三天:“篡奪者進入格勒諾布爾!”第四天:“波拿巴將軍攻抵里昂!”第五天:“拿破侖將軍光復楓丹白露!”第六天:“皇帝陛下即將凱旋巴黎!”
在決定中國未來命運的軍事斗爭進入關鍵時刻的當下,指望這些文娼記者有節操,還不如指望妓女有貞操。兩者都是出來賣的,都是為了自己的最大利益。叫不叫,叫什么,都無關重要。果然,10月12日,在北洋的操縱下,各地的報紙很快都刊登了一個聲明,“十萬火急!鑒于人民黨堵塞了通往日照的道路,為了解決日照的傷員問題,北洋懇請各地醫療人員走海路前往日照參與救治北洋軍傷員的工作。”
吳佩孚還是挺有“骨氣”的,人民黨表示可以讓吳佩孚走人,同時可以治療北洋傷兵。吳佩孚全部拒絕了。軍委隨即下令,青島軍分區與淮海軍區的部隊開始做進攻準備。同時已經包圍了吳佩孚的蒲觀水也明確給了吳佩孚最后通牒,“三天內要么被殲滅,要么就現在滾蛋。”
陳克也為此打了電報給袁世凱,希望他“認清形勢,別制造無意義的流血沖突。”北洋隨即在全國發表了可憐兮兮的公告,試圖獲得道義上的支持。
北洋的支持者大把的有,蔡元培已經回到浙江,10月12日,他在杭州立刻表示了響應,派遣了以周樹人為首的杭州醫院人員組成的醫療隊伍前往日照參與對北洋傷兵的救治行動。對吳佩孚這樣的抗日英雄,同情者的數量并不少。作為杭州醫院的院長的周樹人自然是很愿意去日照的。
蔡元培還算是行動極快的,13日,一群志愿醫療者就登上了前往日照的輪船。令周樹人感到遺憾的是,一部分水平最高的醫生沒有能夠前往。這年頭醫療水平普遍比較差,能力較強的西醫是極為稀罕的存在。杭州醫院的醫生大部分都是上海仁心醫學院的畢業生。周樹人自然知道自己的部下的來源多數屬于“人民黨造”。不管杭州的達官貴人如何的痛恨厭惡人民黨,對于這些醫生卻是極為珍視。杭州醫院相當一部分醫生因為充當達官貴人的私人醫生,這次就不能一起前往日照。嘴上說什么并不重要,達官貴人對自己以及家人的身體健康重視程度,是遠在遙遠日照的那群“丘八”之上的。
周樹人對此也沒有辦法,杭州醫院的工資不高,年輕大夫們好不容易讀了書,就得承擔起養活一家的重任。若是不能伺候這些達官貴人,就醫院的微薄薪水哪里夠養家呢?
醫生不足,倒是一群“志愿者”搭上了船。以周樹人的家教以及聰明,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這幫人里面不少都是湊熱鬧,混臉熟的,不少都是各家的少爺。因為出發的比較倉促,在船上周樹人命令整頓攜帶的各種救治藥品,手術設備,以及各種相關的安排。杭州醫院好歹也有200多醫生護士,能夠參加到救治隊伍里面的不到50人,還有30多名“志愿者”。
志愿者們根本不參與這些工作,即便參與勞動,他們目的像是趁著這難得的同船在外機會調戲女性小護士。有點醫學知識的,就對醫療設備指指點點,對這些設備的用途原理胡說八道。沒有醫療知識的,就大肆吹噓自己留學時的見聞。至于那些學歷都不足的,則吹噓自己家里面是如何的富庶,如何家門高貴。各種廢話、屁話、渾話、傻話,讓周樹人想把他們統統從船上扔下去。但這是不現實的,即便一些女性護士被調戲騷擾哭了,還有些男性醫生對這些家伙永遠關不上的嘴惡心的找周樹人抗議,要求周樹人把他們攆下去。周樹人也先安撫大家,再根據自己的權限下了命令,把這幫志愿者給圈在上層。醫生護士們暫時到居住條件很差的機艙附近安身。
“諸位,船很快就能到日照,咱們是為了救治傷兵。再忍忍,再忍忍。”周樹人幾乎是徒勞的這么說著。醫療隊伍中只安排了幾個護衛。周樹人沒辦法組成警戒線,他自己也不是善于武術的,除了這么辦之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晚上,在昏暗的油燈下,周樹人親自值班。已經有人晚上試圖去找女性護士“談心”。周樹人得防著這些混蛋。夜色漸深,周樹人也不敢睡覺,百無聊賴中,他拿起筆來在紙上隨手寫了幾個字。很久沒有動過筆,周樹人覺得自己運筆也沒有那么順暢。看著紙上的“護理”與“藥水”排在一起,周樹人突然心念一動。在紙上寫了“理水”兩字。
在這蒼茫的大海上,面對如此紛亂的中國局面,周樹人心中想到的卻是大禹治水。開了頭,周樹人手就就停不下來,仿佛不是他本人,而是那支筆自己忍不住開始寫作一般。
“這時候是“湯湯洪水方割,浩浩懷山襄陵”;舜爺的百姓,倒并不都擠在露出水面的山頂上,有的捆在樹頂,有的坐著木排,有些木排上還搭有小小的板棚,從岸上看起來,很富于詩趣。
遠地里的消息,是從木排上傳過來的。大家終于知道鯀大人因為治了九整年的水,什么效驗也沒有,上頭龍心震怒,把他充軍到羽山去了,接任的好像就是他的兒子文命少爺,乳名叫作阿禹”
寫到這里,突然有人敲門,周樹人停下筆,把最上面的一張放到最下面,這才問道:“是哪位?”
“是我,吳玉堂。周院長還沒睡?”外面的人聽周樹人應了一聲,就推門進來。吳玉堂是蔡元培的門生之一,這次也一起前去救治北洋傷員。周樹人覺得他更多的是充當“監軍”的職務。
吳玉堂明擺著是要和周樹人暢談的樣子,他手里拎了包上船前帶的豆腐干,還拎了瓶酒。周樹人一看,卻是人民黨在長江流域倒處賣的玻璃瓶裝桑葚酒。他只得收起了剛寫了開頭的稿子。
酒過三巡,吳玉堂開口道:“周兄,卻不知你對當下局面如何看?”
這種再平常不過的談論時事的起頭話讓周樹人感到很是無趣。當下還能如何?人民黨與北洋之間戰爭的勝利者注定是中國未來的統治者。要么就是袁世凱繼續當大總統,要么就是陳克能夠當了新的大總統。周樹人并不想做這樣無聊的預測,他反問道:“吳兄怎么看?”
“周兄知道人民黨已經對湖南用兵了吧?在此國家混亂之時,人民黨還是滿心為自己考慮。此乃國家的禍患,絕不能讓他們得逞。”吳玉堂說的激昂慷慨,“不過當下浙江的事情卻不是僅僅人民黨這一家的事情。蔡公支持中央,但是我光復會內部卻有叛徒。想來周兄應該是知道的。”
聽完這話,周樹人心中一陣厭惡。吳玉堂所指的“叛徒”自然是浙西的徐錫麟秋瑾。在蔡元培沒有傾向袁世凱之前,徐錫麟與秋瑾在浙西建起地方政府。這幾年靠了學習人民黨的政府組織,以及參與人民黨對外貿易體系。浙西的日子是越來越好。徐錫麟與秋瑾都是光復會元老,即便是蔡元培統領的光復會總部內部,對浙西的評價也頗不相同。支持徐錫麟的也不少。吳玉堂自然是蔡元培的人,蔡元培不敢說的一些話吳玉堂卻敢大膽的說出來。
周樹人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內部分裂,即便是意見不同,也遠不到把同志稱為叛徒的地步。不過周樹人也不愿意輕易的發,他是蔡元培從徐錫麟那里“要走”的人。徐錫麟學習人民黨赤腳醫生的辦法,在浙西開辦了最初級的群眾醫療體系。周樹人曾經隨徐錫麟考察過人民黨根據地的醫療體系。赤腳醫生的醫療水平其實并不高明,對于西醫的理論認知也比較差。但是這些人好在能夠出沒在田間地頭,每年還有定期培訓課程。但是這些人好歹在民間普及了醫療范圍。哪怕只是包扎傷口的布要消毒,用唾液與鹽水進行最基本傷口處理這么簡單的事情,還有懂得使用幾樣最基本的西藥。懂得熱感冒與凍感冒之間的區別。懂得例如闌尾炎這樣的內科疾病需要去醫院治療,這就讓周樹人感到極為佩服。
人民黨的醫療體系不主張把力量集中在大城市的醫院,由于醫生都是年輕人,大家實施輪崗治,醫療人員三分之一在各級醫院,三分之一在基層,三分之一在搞衛生防疫與學校里面接受醫學培訓。周樹人知道,人民黨1912年的醫療人員超過十五萬人。而這十五萬人要向根據地6000萬以上的百姓服務現代醫療服務。每個人平均分到400人。絕大多數接受醫療服務的根據地百姓平日里是根本無法接受現代醫療服務的。這樣的艱苦卓絕,令周樹人不能不從心里面感到佩服。
而周樹人在浙西的時候,也有上千的同事。那是徐錫麟和秋瑾讓人民黨仁心醫學院幫光復會浙西分部培訓的醫生護士。蔡元培強行從浙西要走了400余人。在杭州這幾個大城市建成了現代醫院。大家都是西醫,人民黨的醫學院相當正規,門類齊全,教學水平也頗高。即便不是藥到病除,也能基本對路。在浙江幾個大城市中很快就建立起口碑來。
杭州醫院條件不錯,但是周樹人怎么都忘不了人民黨衛生部部長的發,“我們當醫生的想提高自己的醫療水平,只可能靠給病人看病。我們大多數病人都是普通的群眾,有些病人我們治好了,有些病人我們沒有治好。若是按照一開始的時候治好疾病的比例,我們基本都可以算是庸醫。能不把病人治死,我們就算是不錯了。如果我們在這么多病人身上治病,練好了我們醫生的本事。然后就以醫療大師自居,從此就把人民群眾扔在一邊,等著病人求到我們門上來。我認為這不太道德。治得好,治不好,我們醫生不是上帝,若是醫生管用,這世上就不該有人死去。但是從群眾身上積累得來的醫療知識,沒能用到群眾身上。我覺得這不對,也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