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話,可以讓各個工會來負責公會內容人員的宣傳,派出所還有居委會召開會議,實施普遍宣傳。我們政府也可以在報紙,街道上進行宣傳。農村的宣傳方式有限,更多得靠行政性命令。實在不行的話,可以把家里面女生上學與一部分供銷社提供的產品掛鉤。應該更有效果一些。”路輝天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章瑜微微搖搖頭,“這只適合平原地區,山區怎么辦?要知道,農村里面很多是換媳婦。你家沒閨女就換不到媳婦,這些彩禮可不是輕易能拿出來的。說到這點還是得解放婦女。”
路輝天對章瑜吹毛求疵的態度有些不滿,“平原地區人口多,當下想提高也得逐次提高,先城市,再平原,再山區。考慮到行政成本問題,肯定要在行政效率高的地方先大力執行。”
面對這么理性的看法,章瑜想反駁又放棄了。他換了個角度,“我只是稍微講一點我了解到的義務教育情況。咱們提供小學的伙食對家長吸引力很大,因為小孩子們干不了什么活。但是初中教育面對的是都是10歲以上的孩子,一頓飯每天的確能給家長省下幾毛錢。可是讓他們干活就可能能夠創造出一塊錢甚至兩塊錢的利益。這一比較之下,大家肯定讓孩子盡早參與到工作中去。想杜絕童工,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設置就業年齡。以前根據地倒也提過,但是執行起來就名存實亡。”
這兩個人的話都相當有道理,對孩子上學問題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同志們覺得豁然開朗。加上回想起自己成長時的事情,不少同志們已經忍不住點頭稱是。
看大家開始理解問題所在,章瑜說道:“剝削與壓迫不僅僅存在于剝削階級與被剝削階級之間。就算是本階級內部,也存在剝削和壓迫。生產力不夠發達的局面下,很多人道主義思想會遇到很多極為現實的阻力。我現在當這個宣傳部長,在這些方面感受很深刻。越是生產力不發達的地區,對政治宣傳就越沒有興趣。人道主義的想法解決不了生活問題,想解決這些問題只能通過強有力的行政手段才行。”
路輝天發現章瑜竟然巧妙的把自己方才提出的“行政成本”轉移成章瑜的一個觀點基礎,他心里有些不高興了。“章瑜同志,這么說的話,即便是以后,山區以問題也很難解決了么?”
章瑜嚴肅的答道:“山區問題在于看那地方夠不夠窮。如果窮的活不下去,只要有條活路山區群眾就絕對跟著走,咱們在大別山征兵,應者如云。不就是因為這個理由么?如果讀書能夠活命,他們就會選擇讀書。當土匪能夠活命,他們就會選擇當土匪。群眾就這么現實。”
盡管一開始的時候,陳克滿心都是幾乎無法遏制的憤怒,聽了章瑜和路輝天的發,他心情很快就變得好了起來。不管兩人之間那種隱隱的爭斗,至少兩人都沒有認為現實沒有改變的必要,也沒有舉著什么大道理以證明政策的合理性與正義性。人民黨不是天使,人民也不是。人民黨只是一個用馬克思基本原理來看待世界的一個勞動者政黨,這點讓陳克感到既踏實,又安心。
“擴大女性上初中的比例,有沒有軍事方面的原因?”華雄茂問道。
這個問題讓不少中央委員覺得思路一開,擴軍到300萬是中央的計劃,大批男性青年走上戰場,其職位就必須有人來接替,受過教育的女性們就是最佳人選。想到這里,不少同志認為自己已經弄明白了陳克為何面對上學問題如此敏感,又為何如此惱怒。馮勝昔就是這里面的一個,作為教育部長,馮勝昔比誰都清楚初中是一年兩次軍訓。一開始不想承擔這飛來責任的心情消退了,他開始盤算著應該如何通過教育系統的努力擴大女生上初中的人數。而且陳克提出以后初中是義務教育,那么教育體系以后還要面對更多的問題。
陳克一開始到沒有想到軍隊問題,對于見識過21世紀的人,陳克認為這些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問題,21世紀的中國面臨的是提高教育的水平與效率,輟學問題是被全社會所反對的,只有極為貧困的地區才存在這等問題。所以陳克答道:“想完成擴軍,靠的是提高社會管理能力,促進上學,從結果上來看,的確能夠提高社會管理能力。不過我個人一開始并沒有把這兩者聯系起來。不要去過度考慮這個問題。”
華雄茂點點頭,部隊體系下的部隊農場里面有大量的勞動力和小孩子,僅僅是讓加入軍隊農場的所有家庭孩子都能上學,這本身已經是沉重的工作,華雄茂也不愿意節外生枝。
確定了具體執行內容之后,中央又討論了是否建立一個調查委員會,收集各地群眾對上學的看法,以及對政策的看法。
“我覺得建立一個社會調查委員會或許更好。”這是章瑜的思路。
路輝天又與章瑜唱起了反調,“有統計局來統計實際數據,按照嚴格的數據來推斷就差不多足夠。影響民間看法的是宣傳部門,在這個方面,我倒是認為應該進行一次鏟除。當下根據地里面有不少以前的地主士紳,他們對失去以往的地位很不滿意,正在試圖通過占領輿論陣地與黨對抗。在發動戰爭前有必要進行鏟除。”
陳克不愿意進行這樣的爭論,他說道:“這件事先寫個報告,不要想起來就說。”
散會之后,陳克回了家。他閨女陳倩如見到爸爸回來,立刻扁著嘴跑上來拽住陳克,“爸爸,今天在幼兒園有人欺負我。”
“啊?怎么回事?”陳克的態度立刻就軟化下來了。
“今天做游戲發獎品,有藍色的作業本,還有粉紅色的作業本。結果張雯娟一定要老師給我的那個粉紅色的本子。我不想給她,她就說我摳門。”說道委屈的地方,陳倩如已經是淚光閃動。
“哦。”陳克一時也不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想了一陣才答道,“月月,你有沒有一開始就告訴這位張雯娟小朋友你很想要這個本子,所以你不能給她。”
“嗯,嗯,沒有。”陳倩如皺著眉說道。
“你不想和別人換東西的時候,你就要直截了當的告訴別人。說清楚之后至少就不會這么生氣了。”陳克開始傳授給自己的女兒做事情的方法。
“可是她一生氣就說以后不理我了,我還是想和她一起玩的。”陳倩如很是委屈。
“她說什么你不能信什么,你要先看看是不是這樣。下次她要是這么說的話呢,你就先忍住幾天不和她一起玩。我想要不了多久,她就會主動找你一起玩了。”
“好吧,我試試看。”陳倩如委屈的說道。
陳克勸了女兒,就和她一起回到屋里面。對于自己在幼兒園的時候干過什么,陳克早就忘光光了。不過自己的女兒也能遇到各種問題,陳克覺得很不錯。至少幼兒園沒有因為孩子們父母的地位而對孩子進行區別對待。
何穎看陳克勸住了女兒,她笑道:“這次從幼兒園把月月接回來她就開始抱怨,說到現在才說完。我都快被煩死了。”
“那要是咱們再生一個,你豈不是要真的被煩死了。”陳克笑道。
“說什么呢,沒正經。”何穎當時就紅了臉。
陳克嘆口氣,“我只是想啊,等月月以后上學的話,你想讓她上到什么程度?”
這跨度也未免太大,何穎一時沒有能夠跟上節奏,想了片刻,何穎才說道:“月月能上到什么程度,就讓她上到什么程度。”
“那可有的上了。若是上完博士后的話,我算算啊,小學四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碩士研究生三年,博士研究生三年,博士后兩年。如果月月六歲上學的話,嗯,如果能夠一路順利的話,她畢業得28歲了。”
“28歲?這就得上22年學?”何穎驚訝的答道,“那還怎么嫁人啊?”
28歲嫁人在陳克看來實在不是多么大的年紀。他認識幾個30歲還沒嫁人的女性朋友。可聽何穎這么擔心陳倩如的婚姻,陳克又想起章瑜提及的換親的事情。想到這些他心情也變得有些低落。人民黨的體制有強大的保護作用,好歹可以將體制內的人員以最快速度推進工業化時代。但是中國人口這么多,想把整個社會推向進步,難度之大是空前的。
正在想,陳克聽何穎低聲說道:“文青,你真的還想再要個孩子么?”
“啊?”陳克看向何穎,就見她臉微微發紅,很羞澀的低著頭。
陳克笑道:“要,為什么不要?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希望是個男孩,這樣他們兩個也能做個伴。”
說到這里,陳克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人民黨的同志里面獨身的比例可不是一般的高。現在自己若是再要個孩子,同志們會怎么想。雖然說起來可笑,但是這卻是一點都不能當作笑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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