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宏文完全不理解陳克的意思,他一面說自己都帶了,一面大吹這些教程是如何的先進,弄到這些教程是如何的辛苦。
陳克平靜的點點頭,接著詢問礦石標本都帶了么,聽到這話,姚宏文更是得意。他談起了這次路上的艱辛,裝礦石標本的箱子還曾經掉進水里頭一次。虧得大家趕緊下水去救,不然就要糟糕了。
說到去撈礦石標本的時候,姚宏文的聲音稍微頓了一下。陳克看到十幾個學生中有幾個人的視線看向了方才的那兩個與眾不同的學生。陳克沒有把自己的視線投向那兩個學生,他笑著說道:“姚先生教出來的學生就是不一般。難得,難得。”
姚宏文極為興奮,他回身指著那個臉上堆起虛假笑容的那個學生,“這是我的學生成須虎,就是他帶頭下水撈的箱子。”說完了這話,姚宏文這才指了另外一個若有所思的學生,“這是我的學生令狐光,他也幫了不少忙。”
“兩位同學好。”陳克這才對兩人笑著說道。
聽陳克向他們說話,成須虎與令狐光同時站起身來,不卑不亢的先后說道:“陳主席好。”聽口音成須虎竟然是皖南的口音,而令狐家族幾乎都聚集在山西,果然是一口山西太原話。
陳克揮手讓他們坐下,又問起了學校的實地考察課程。與陳克想的一樣,學校到現在根本沒有進行過實地考察科目。原本陳克對姚宏文很是失望,不過看到這兩個有可能不錯的學生,陳克雖然沒有改變自己對姚宏文的看法,不過心中的厭惡之情卻也消退了不少。
在陳克準備讓礦業學校的學生到根據地之前,陳克為了了解學校的情況,曾經專門寫信給齊會深。齊會深把學校的情況以及自己的感觀回給了陳克,里頭對姚宏文的評價只有四個字,“尚可一用”。由于厭惡感減輕了不少,陳克的心態也恢復了平日里的程度,他覺得不管姚宏文有多少問題,這開創之功卻不能抹殺。陳克不滿的真正原因只是姚宏文沒有達到陳克的期望而已。該編寫的教程姚宏文也編寫了,該收集的礦石標本姚宏文也準備了一些,作為一名1907年的中國礦業學校校長,姚宏文不能說不合格。
想到這里,陳克松了口氣。姚宏文雖然不可能成為以后根據地礦業學院的院長,但是他至少能繼續留在上海當礦業學校的校長。
交談完工作,陳克讓接待人員接待了這一行人。等學生們先出去之后,姚宏文突然露出承擔了重大使命的詭異神色對陳克說道:“陳先生,我還有件事想和你說。”
“什么事?”陳克覺得肯定不會是什么好事。
“我在日本留學的同學受孫逸仙先生所托,讓我給您送封信。”姚宏說完就從懷里掏出封信,滿臉激動的神情證明,他認為這封信是極為重要的東西。
陳克接過信,沒有打開看,他問道:“姚先生準備回去的時候把我的回信帶去么?”
姚宏文看陳克神色很是溫和,他連忙說道:“是的,我在日本的同學給我的信里頭說,孫先生極為佩服陳先生您的革命壯舉,想和您聯手推動革命事業。一旦您寫了回信,我想能盡快給我的同學回音。”
陳克笑道:“這等大事,咱們先不談了。先去吃飯,我晚上會專門看這封信。”
姚宏文看陳克的話里頭把孫中山的事情稱為大事,心里頭也是高興。“好,好。吃飯吃飯。”
招待安頓完姚宏文一行,陳克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天色已晚。他事先給何穎打了招呼,自己不回去吃飯。何穎則表示既然如此,她就去食堂吃飯。等陳克回到家,何穎已經在家了。陳克坐下就開始看信,看完了之后他又回頭把信里頭的關鍵地方又看了幾遍。隨手將信紙扔在桌上,陳克開始琢磨信里頭的內容。
何穎很自然的走過來,把信紙收整齊,放在陳克左手邊。接著問道:“洗衣服么?”今天是洗衣日,按照習慣,陳克的軍裝需要洗洗。他把軍裝脫下來,何穎拿著就走了。竟然對陳克的公務不置一詞。
“我還是失態了。”陳克自己在心里頭做了自我批評。生氣沒用,除了泄露出自己的情緒之外,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他告誡自己,以后看完信一定要把信很認真的放到左邊去。哪怕這信滿篇都是胡說八道,自己也不能擾亂了情緒。做完了自我批評,陳克覺得情緒恢復了不少,他繼續開始考慮信里頭的內容。
孫中山的信很客氣,先是給陳克帶了幾頂高帽,然后又說起陳天華與同盟會的淵源。最后他邀請陳克加入同盟會,共襄革命大事。毛爺爺從來沒有和人“共襄”過什么大事。他素來主張“以我為主”,陳克對這種態度是極為贊美的。
就陳克的情報網提供的消息,現在同盟會內部已經出了大問題。光復會與同盟會的矛盾幾乎徹底公開化了。甚至有消息認為,光復會會退出同盟會。人民黨素來與同盟會領導層沒有瓜葛,安徽的岳王會倒是自稱加入了同盟會,不過這種所謂的“加入”毫無實際意義。人民黨倒是與光復會有多次合作,既然光復會已經要和同盟會鬧翻,陳克原本就沒有與同盟會合作的意向,此時更不會讓光復會對人民黨心生不滿。
對孫中山的邀請該怎么辦已經不用多想,隨便寫封吹捧對方,但是又不能有絲毫實質性意義的信回去就行了。但是轉念一想,以會黨的那個德行,給他們任何機會和口實都會被會黨往死里利用。千萬別自己只是為了示好,結果鬧出別的事情來。現在陳克自己在合肥,他可以自己處置對同盟會的“對外事務”,這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不過若是鬧出什么幺蛾子來,陳克也沒辦法向同志們交代。
要么就不回信?陳克想。但是這個辦法明顯也不行,陳克沒必要把事情搞的這么僵。怎么才能讓各方都能平衡?陳克覺得自己處理的方法明顯欠妥。陳克拿起一張紙,在上按照“主要矛盾,次要矛盾,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在紙上把各方利益一劃分,陳克已經明白自己原先的錯誤在哪里了。
從人民黨的利益角度來劃分的話,人民黨與同盟會處于實際上的半敵意狀態,人民黨與光復會則是半合作狀態。而實際情況中,同盟會與光復會則是半敵意狀態。那么陳克拋開光復會單獨與同盟會聯系怎么都不對。
想到這里,陳克已經有了最終的想法。首先就是寫一封滿篇空洞無物的禮節性信件給同盟會。不給同盟會回信是不行的,既然同盟會已經開始注意人民黨,那他們也是不會僅僅被一次拒絕就放棄的。所幸讓他們表現一下。
與此同時,寫封信給光復會,把同盟會來信的這件事通知光復會一下。而且邀請光復會來根據地商談二次反圍剿的事宜。
第三,把這個安排以及理由向幾個主要干部寫信說明。
想好了解決方法,陳克心里頭輕松下來。至于給同盟會的信件誰來送。那就等這兩天看看姚宏文此人到底有沒有實地探礦的能力,如果沒有就可以讓姚宏文送信。這么辦的兩個好處就是,一來滿足了姚宏文想充當人民黨與同盟會之間聯絡者的心愿。二來,正好把姚宏文與礦業學校的學生分離開,陳克就可以用比較科學的方法來指揮這些學生探礦。
確定了大概的步驟,陳克又把各方利益又考慮了一遍,覺得自己沒有弄出什么根本性的錯誤,他就開始打起了給各方信件的腹稿。
此時,何穎卻已經洗完了衣服回來了。陳克知道何穎沒什么洗衣服的經驗,不過這么快回來也未免有些太快了。他瞅了何穎一眼,卻沒說什么。何穎知道陳克的意思,她本不想說什么,但最后為了讓陳克放心,她說道:“如果洗的不夠干凈,我們下次把洗衣服之間的間隔減少一天試試看。”
對自己夫人的這種態度,陳克實在是服氣了。既然陳克不能保證自己洗衣服,他知道自己就絕對不能指責何穎。于是陳克點點頭,“辛苦了。”說完之后,陳克就開始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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