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天華講完之后,陳克很滿意同志們的震驚,他說道:“這就是交易體系。小農經濟的特點就是盡可能的避免交易,因為生產資料的分在無數小生產的手中,大家的選擇都一樣,首先要種地,吃飽。極少有剩余物資進行交易。用那些剩余產品進行的交易規模小,但是這點子錢恰恰很有可能決定了一個家族的命運。你要看病就要錢,你要買布可能就要錢。至于你要上學就更加需要錢。而這些交易在大規模生產的競爭對手面前,那是根本競爭不過的。農民用來交易的商品賣不出,他們白白的花了力氣去生產這些產品,最后還換不到錢。如果沒有陳天華同志組建的農會,這些百姓只怕不少家庭就要出大問題。”
看著議論紛紛的人民黨的同志,陳克說道:“同志們,我們為什么要打倒舊制度,建立新制度。因為工業化生產需要一個能夠配套的制度,這個制度是非常復雜的。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大家都知道沒有見過的東西信不過。所以我們大家自己必須先弄懂這個制度,然后還要先把這個制度的框架給搭起來。人民享受到了這個制度的好處,才能逐漸的相信我們。大家繼續努力工作吧。”
這次講話的說服效果極佳,雖然很多同志都有想說的話,可讓他們能徹底理解大規模生產對于小農經濟的作用,大家有更多需要想明白的事情。所以眾人干脆也就不再多說,而是把問題的焦點放回了最初的問題,為何要重點查三年內的命案。
“這三年內,鳳臺縣才有大規模的洋貨進入的跡象。安徽這邊地主們很多都有自己的買賣,地主們無法應對洋貨的挑戰,而且有些洋貨對地主們也非常重要,地主們也需要更多的錢來進行交易。一方面是地主作坊的破產,另一方面地主們需要更多錢。除了從農民身上上榨取更多糧食,以換取更多的錢財之外,地主們沒有別的方式。而且安徽的圍子多,這些大地主們的囂張程度可想而知。這三年里頭地主們的命案最多。而且,咱們很多人都不是本地人,三年前的很多案子,咱們手里頭的信息少,我不是說三年前的案子不要查,而是三年前的案子查起來就未必像三年內這些案子一樣事實清楚。既然要辦案,那就要辦的事實清楚。不能為了追求結果去辦案。”
而最終結果真的是令人驚訝,三年內僅僅張有良一家,就在岳張集犯下了十幾起人命案。其他好幾個地主手里也有人命案。至于奪田,奪佃的案子更是數以百計。這還僅僅是鳳臺縣附近的案子。根據地打下的周邊圍子,每個圍子的主人手上都有命案。如果這算是階級斗爭的范疇,還容易定性的話。淮北這一帶盛行幫會,各種民間矛盾引發的械斗案子,導致的死亡更是數以百計。這種械斗案牽扯的人更加廣泛,甚至有些部隊的戰士也都牽扯進了這些事情。
“現在先抓主要矛盾。地主和人民的矛盾是主要矛盾。先重點辦這些案子,其他的都暫時凍結。”陳克下達了指示。
徐電這次沒有反對,這些命案都是根據地建成前的案子,牽扯階級斗爭的,還能說有人民的需求,但是民間糾紛案,人民黨當時還沒有出現,從法理上也沒有資格管這么多。
“徐電同志,我上次讓你安排審判那些盜竊農田的那些人。這次公審地主的時候,這批人也要陪綁。把地主們審完,就把他們也給公審了。這幫人已經被抓起來強制勞動了這么久,這個階段的時間也得按照刑期來算。”
徐電沒有反對,他問道:“陳主席,這次公審什么時候召開?”
“運鐵的船隊一旦回來,就立刻召開。”
“是!”徐電眼睛里頭都是熱情,這是他第一次實踐法官的職責,其激動和興奮可想而知,“我現在就回去把法律條文更加確定一下。趕在船隊回來之前準備的更加完善。”
在嚴復的指揮下,船隊終于抵達了漢陽。一路之上的管卡多出來很多。如果不是船隊有安徽新軍旗幟和一部分已經志愿加入人民黨的新軍同志護送,肯定會被敲詐的很慘。即便如此,船隊也給了沿途的關卡不少好處費。安徽大水災,官府不僅不救濟,反倒加大了盤剝的力度。對這樣的現狀,水上支隊上上下下都是義憤填膺。
水上支隊的政委李照專門召開了一次動員會,這次動員會讓嚴復印象深刻。
“同志們,我知道大家對這些關卡恨之入骨。因為大家給他們的錢都是咱們黨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錢,都是根據地的百姓們汗珠子摔八瓣掙到的錢。那些貪官污吏們什么都不干,就平白坐在那里收錢。對這幫王八蛋大家該不該生氣,大家該生氣!因為我們都是人民黨的黨員,都是人民黨的戰士。我們是要拯救人民百姓的,是要把這些貪官污吏徹底消滅干凈的!”
嚴復靜靜的聽著,看著。人民黨的同志都很年輕,最大的也不到四十歲。聽著李照的動員,所有人臉上都有著憤怒。就連章瑜這個平日里很不愛有表情的人,臉上也是陰沉似水。
“當然了,在這幫人眼里看來。水災之后,這些人的日子苦不堪啊。日常的敲詐勒索沒了來處,除了在河道上收錢之外,他們根本沒有別的營生。同志們,這幫人從來沒有想過,面對災害,只要要團結起來,只要真心為了拯救百姓,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咱們在鳳臺縣不就做到了么?而且鳳臺縣水災最厲害,咱們這里這么多河,這么多湖。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四處的水都往咱們這里來了。但是咱們怕了沒有?我得說,我當時是害怕的,不過那么多相親們眼看著就要死在這大水里頭,光救人就來不及,我也沒空怕這怕那了。”
水上支隊的同志都是老同志,很多都有救人的經歷,大家紛紛點頭。
“漢陽是個大地方,好玩的東西多,稀罕玩意多。大家來到這個地方,都想見見世面,看看稀罕。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我現在要說,咱們這次來漢陽是為了把寶貴的鐵給運回咱們鳳臺縣。咱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游玩的。漢陽再好,再繁華,都不是我們這次來的重點。我要求大家在漢陽的期間一律不能下船。大地方就有各種壞人,咱們這么大的一支船隊,想打咱們主意的人多的是。一旦下了船,就會有人想方設法的給咱們動壞心思。咱們就算是能擺平這些事情,也要耽誤行程。同志們,這水災之后,大家的家里頭都需要農具,把這些鐵運回根據地,咱們的家人明年就有農具可以耕種。而這個冬天,咱們要干這么多水利上的農活,大家都眼巴巴的等著咱們把鐵給運回去。若是因為咱們自己貪玩,耽誤了這些重要的工作,大家覺得合適么?”
“放心吧,政委。我們一定會聽指揮。絕對不會闖禍。”
“不是怕你們闖禍,我現在要求大家,在漢陽的期間,沒有命令一律不得下船。咱們來這里是為了工作。我向大家保證,等咱們解放了安徽,解放了湖北。我會請求咱們黨組織同志們來漢陽專門來玩。但是,這次,我要求大家一律不得下船。各個船的船長必須管好自己的船,自己的船員。咱們不是為了自己才出來玩的,咱們是為了咱們的家人,為了革命而來這里的。”
“政委,我們一定服從命令聽指揮。”
“不讓下船我們就不下船。”
戰士們全部表態。
嚴復看著戰士們的神態,那絕不是應付的神色,而是能夠完全理解的淳樸神色。海軍最講紀律,戰士們整天在水上漂著,到了港口自然就想去放松一下。北洋水師在日本花街還鬧出過人命。這些人很多都是加入不久的戰士,在紀律上已經能與北洋水師相比,甚至在其之上。對此嚴復很是滿意。
張之洞對嚴復很是客氣,漢陽鋼鐵廠的廢鋼鐵這么多,價錢自然好商量。當然,嚴復肯拿真金白銀也是另一個原因。人民黨這次帶了很多914過來,倒是也賣上了很不錯的價錢。隨著武漢的租界日漸興隆,花柳病的問題非常嚴重。錢給的夠,加上有效的賄賂,最后買到的鋼鐵總數竟然達到了二萬噸之多。
作為儒者的張之洞為了表示對嚴復這位真名士的尊敬,甚至在嚴復準備裝船走人的時候還親自來,并且給嚴復派了兩位官員引水路,讓嚴復在湖北不會遭到過分的刁難。而嚴復也知道了張之洞馬上就要進京的消息。
“幾道,你從哪里弄到這么一群運貨的人的。”張之洞本來想著這二萬噸鋼鐵,怎么運起來都不會太快。沒想到船上的那些人分工合理,組織井然有序。而且每個人干起活來都在玩命。于那種被沉重的工作折磨的麻木的碼頭工人完全不同。雖然漢陽鋼鐵廠那邊負責把鋼鐵運到江邊。卻沒想到三百多人一起玩命干起來。兩個多小時就把鋼鐵都給運上了船。
“張公,這些人也是偶然遇到的。我原本沒想到能遇上這么一群人。”嚴復笑道。
本來張之洞還想請嚴復一起吃個飯,看到如此景象,又見嚴復臉上都是想趕緊上船的急迫。張之洞笑道,“幾道,看你們如此著急,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嚴復也沒有客氣,直接就向張之洞告辭。
看著船隊駛入長江航道,張之洞很不解。嚴復這么傾盡全力,到底是在給誰幫忙呢?
九天后,嚴復的船隊進入了根據地控制范圍內的消息終于抵達了等待很久的陳克那里。陳克隨即召開了黨委會。會議上正式決定,下一步工作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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