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用白話講,就是凡是行為得不到預期的效果,都應該反來檢查自己,自身行為端正了,天下的人自然就會歸服。
說尚遠認為中國如今殘破至此,向外國學習,試圖復制外國的經驗完全是走上了歧路。正如詩經所,“永配命,自求多福。”所以尚遠就靜下心來專注于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研究中國的體制,其結果就是尚遠對于滿清徹底失望了。
現在的體制上上下下對于各種挑戰,無能為力,自甘墮落。就算是抱著救國救民的理想,但是在這個體制中,能潔身自好不胡作非為就已經是上等的人品了。
在遇到陳克之前,尚遠甚至不知道中國的未來到底在哪里。尚遠并不認為外國的東西就合適中國。尚遠并不盲目排外,恰恰相反,尚遠是用一種批評的角度去看待外國的知識和文化。這樣認真地態度,讓尚遠感到了一種極度的迷茫。外國到底優勢在哪里?為何他們能夠勝過中國?
直到遇到陳克,和陳克在鳳臺縣搞革命,尚遠才真的知道了“組織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民黨雖然基本是陳克主導全面的局面,但是保險團畢竟是一個完備的組織。不僅僅是上下一心,更重要的是,保險團沒有“吏”這個階層,相當于滿清官僚體系中“官員地位”的“領導干部”直接從事滿清官僚體系中“小吏”的工作。
這樣的結果和滿清那種職責不清,人浮于事的情況不同。保險團職責嚴明,陳克在構架新政府的組織上,簡直是個天才。尚遠有時候甚至懷疑陳克是不是曾經在什么政府里面干過,甚至是身居高位。如果不是這樣,陳克怎么可能在辦事情之前就能夠知道“組織”該如何構架呢?
滿清的官僚組織是靠不住的,就算他們真的有心也無力,至少在半年內,救災根本不可能大規模展開。尚遠很清楚,官府對于人民的生死根本不在意,如果是災區周圍的富庶地區遭到了沖擊,官府可能還會行動的快些。但是處于災區中心的鳳臺縣遭到了沖擊,只怕不少官員還會暗中幸災樂禍。自古以來,災民都是從災區往周邊擴散。現在出現災民向災區中心聚集,這可是官員們求之不得的情況。
即便是幾十萬災民都餓死在位于災區中心的鳳臺縣,或者是災民們與鳳臺縣的百姓們來一次魚死網破的大火并,死了幾十萬人。官僚體系只用把尚遠拉出來“處置”一下,給天下一個交代。他們自己反正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他們心里面肯定是笑開了花。
前兩條路不通的話,那么剩下的第三條路,就是陳克反復強調過無數次的人民革命!老天爺靠不住,官府靠不住,除了靠自己,這世界上已經完全沒有可以依靠的對象了。除了革命,尚遠看不到能夠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
無論是災民也好,鳳臺縣的百姓也好,大家都應該好好的活下去。這和天災無關,陳克在天災當中不照樣維持了鳳臺縣的基本營運么?大家不也艱苦的活下來,甚至能夠看到明年的希望了么?如果能夠把陳克推行的制度推行到其他災區,怎么都能讓百姓活下去吧。
陳克在黨員教育中始終強調,革命不是突然讓大家進入一種“新生活”,而是用新制度逐漸替代舊制度。改天換地只是革命的最終結果,而不是突然間就能完成的狀態。所以革命道路就是按照革命理論指出的方向,用新制度來解決一件件解決最日常的事情。這都干不了,就不要奢談更加激烈的革命。陳克對尚遠是這么說的,對于其他同志也是這么說的。
在革命歷程中,陳克逐漸表現出了與其理論相配的能力。尚遠最欣賞陳克的地方在于,陳克從來不去創造革命。革命就是天命,一個人的力量與整個社會相比微不足道。尚遠認為中國淪落到如此地步,是自己出了問題。天命就是人心,與其整天吵吵著把能看到的外國洋鬼子從中國打出去,還不如真正的去解決中國內部的問題。陳克雖然是革命黨,但是陳克從來不吵吵打跑外國人,而是致力于解放中國百姓。這也是極度厭惡孫中山這種革命黨的尚遠,為何會支持陳克的原因。
而陳克的“革命路程”,更是讓尚遠大開眼界。從表面上看,陳克只是努力的做著各種準備。集結人力,囤積物資,培訓干部。靠了手上的人力物力,遇到水災就救災。一面救災,一面整合鳳臺縣的百姓。救災結束之后,實力猛烈擴大的保險團就有了能力壓制鳳臺縣的地主,展開生產自救。在生產自救當中,陳克又有了機會將自己制定的新秩序在鳳臺縣推行。
陳克教授給同志們的唯物辯證法認為,事物是辯證統一的。世界是流動的,而不是靜止的。任何事情同事都是起因和結果,陳克解決現有問題的同時,也是為下一步做準備。這種做法是最高明的。踏上了時代潮流的步點。
“求人不如求己。”百姓們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天災人禍無情的逼迫著他們,既然如此,那就革命吧。既然都是要活下去,百姓不可能只有對同樣身處天災下的鳳臺百姓痛下殺手。如果讓百姓知道,高高在上的官府們本身根本不可能拯救百姓。如果讓百姓知道,打破官府,打破支撐官府的舊體制,打破官府大利支撐的舊體制,就能讓他們活下去。如果讓百姓知道,舊制度必然會讓他們顛沛流離,凄慘活著,凄慘死去。尚遠相信人民是會跟著人民黨去革命的。
但是這個念頭剛一起,尚遠又有些遲疑了。他捫心自問的話,并不希望革命變成“造反”。干掉張有良這樣的地主,尚遠心里面毫無壓力。逼迫鳳臺縣的地主,尚遠身為縣令,也能夠揮灑自如。好歹自己也是一地縣令,百里侯。在自己的地盤上,想做事情自然是容易的。
可是一旦把革命推向鳳臺縣之外,那就將是一場真正的“造反”。原本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和平解決的事情,現在就必須依靠武力為背景進行推動。那樣的兵禍,那樣的殺戮,尚遠突然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信心。
或者先這么撐著,等蒲觀水運物資進來?這個念頭立刻就冒了出來。但是片刻后,尚遠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俗話說,坐吃山空。鳳臺縣有多少糧食,尚遠十分清楚。陳克要蒲觀水運輸的東西,機械設備倒占了大多數。即便那些船都運的是糧食,依然遠遠不夠。。以滿清的效率,這救災的糧食和錢糧到了災區,也得半年靠后了。
那么靠自己,能行么?尚遠對于人民黨和保險團的情況極為了解。這次災民進入鳳臺的時機是如此之差,陳克剛剛把工作鋪開,原先的積累已經耗盡,收益還沒有看到。別看保險團現在鬧得歡,實際上卻是最虛脫的時候。現在保險團有兩個選擇,第一收縮現有的攤子。力保核心要點。但是俗話說拿起容易放下難。好不容易弄起這么大的攤子,可不是你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這意味著整體的崩盤。
思前想后,尚遠覺得除了危機,還是危機。就沒有一條道路可以比較穩妥的解決這些問題。
他常常的舒了口氣,希望能夠調節自己的心情。“文青,你真的能夠想出辦法么?能夠做到必勝么?”尚遠很是擔心。
就在這樣的煩惱焦急中,尚遠突然想起了陳克的一句話,“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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