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號稱精銳的北洋新軍?陳克有些不可思議的想。不過看這個做派,心理素質么,還算是可以。
治病的事情,陳克干得多了,他輕車熟路的詢問了病情,然后給每個人都打了針。觀察了一陣,看大家都沒有不良反應,陳克就拉了卜觀水說道:“沒什么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這就完了?”卜觀水很驚訝。
“以后每天都要打針。不過我只怕沒空次次都過來。我把藥物留下,打針的方法也留下,按照這個辦法走,肯定沒有問題的。”
說完,陳克要了紙筆,寫下了詳細的使用方式,和注意事項。卜觀水接到的命令是請陳克過來治病,既然已經治完,倒也沒有留陳克的理由。
把陳克送到軍營外,卜觀水說道:“陳先生,這車是何大人的。你直接坐著回去就好。明天我去拜訪你。”
“不用,我明天沒空。”陳克立刻拒絕了。卜觀水若是身穿了北洋軍的軍服進了自己的住處,龐梓他們會不會直接把卜觀水給殺了也說不定。就算是龐梓放過了卜觀水,這位滿心復仇怒火的好漢又會怎么看待陳克呢。
“可是我很想趕緊把曲子的事情趕緊給做了。陳先生請一定要幫我。”
“軍營里面可有鋼琴?”
“沒有。”
“嗯,不知道卜兄與何大人可否相熟?”
“今天是第一次見。”
“那你得找個有鋼琴的地方。我編那曲子時,是在鋼琴上彈奏的。”
卜觀水思忖片刻,問道:“難道何大人家有鋼琴?”
陳克沒想到卜觀水竟然聰敏至此,他連忙說道:“這可不是我說的。”
“我明白了,陳兄,我們明天上午就去何大人那里見面如何。”
“嗯,那明天卜兄穿便裝去何大人那里如何?我上午九點會過去那邊。請一定穿便裝。”
卜觀水雖然不明白陳克為什么提這個要求,但是既然有求于陳克,他也答應了。
坐著馬車回去的路上,陳克把這件事翻來覆去的想了幾遍,卻不知里面有什么內幕。不過回去之后,無論如何何汝明都要說明一下。他這算是欠了陳克的人情。不給陳克一個理由的話,怎么都說不過去。
如陳克所想,何汝明正在等著他。一見陳克進來,何汝明趕緊詢問了這次治病的經歷。聽陳克一一回答之后,何汝明這才松了口氣。
“不瞞文青說,得病的有我一個故交的子弟。我得知了這個消息,就想起了文青。卻讓文青跑了這么一趟。”
“我既然制藥,這救人也算是本分吧。何大人倒不必在意。”
“文青,這藥費該如何算?”
“二十兩一個。不過和大人不用著急,現在只是剛開始。等治好了人再說。”今天就治了十個人,陳克相信何汝明家未必備著二百兩銀子。
何汝明倒也沒有真的要付款的意思,他突然問道:“文青,你上次說的事情我考慮了一下,不知道文青你有何詳細的打算沒有。”
堤內損失堤外補么?何汝明這么問起蜂窩煤的事情,陳克倒也挺意外。不過既然有機會推銷自己的項目,特別何汝明有可能帶更廣闊的人脈,陳克倒也不會拒絕。他把這個項目的具體實施方法給說了一遍。
聽著陳克把蜂窩煤項目的策劃詳細的陳述著,何汝明不時微微點頭。與何汝明以前在天津制造局聽到過的計劃大不相同,陳克講述的內容核心就是“賺錢”二字。每一個步驟都要能夠見到收入,每一分投入都要講究效益。市場分析,成本控制,生產效率,收入曲線,這些貌似能聽懂,卻又不太能聽懂的名詞不時從陳克嘴里面冒出來。
何汝明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面前的這位青年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何汝明不是沒有見過留學生,天津制造局就有不少留學生,他們談起事情來要么是些大而化之的語,要么就是抱著某個專業術語不放,翻來覆去的說些別人不能明白的話。陳克的話通俗明了,核心明確,對于整件事情的預期很到位,就算是何汝明不太明白的新潮詞匯,聯系了陳克所說的內容,大概也能猜出意思來。陳克的計劃中間缺乏對官場習慣的了解,但就他的計劃來看,可行性頗高。聽完了陳克的敘述,何汝明已經能把整件事情在心里面理出一個套路來。
陳克講完之后,何汝明已經下了決心,“文青,我會推薦幾個人幫你,不知道文青對這些人有什么要求么?”
陳克的計劃已經十分與眾不同,陳克要人的標準更加與眾不同。三個條件,第一、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包括搬磚拉煤,甚至以后的運煤的事情都要自己做。第二、不養坐辦公室的先生。第三、有錢沒錢都可以。
何汝明皺著眉頭,“文青,你這要求可有些過了。”
“何大人,恕我直,以前天津制造局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浮于事,蜂窩煤項目上,我不想重蹈覆轍。”
“那為何要親自去拉車賣煤?”何汝明對此十分不解。
“誰會買蜂窩煤,哪里的銷路最好,我認為應該親自調查。”
何汝明聽了陳克的話臉色一下子和善起來,“文青,你沒在北京住過吧?你要知道,這方面,那些旗人最清楚。”
旗人宗人府的規矩,不許經商,不許當小吏,只許當兵。不當兵的話,光靠宗人府的那點子錢,不少窮旗人就得餓死。但規矩就是規矩,旗人沒有營生。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京城的旗人拉車謀生,宗人府是不管的。那些從事拉車行業的窮旗人,上到王府,下到平民都十分熟悉,何汝明建議陳克雇傭一些旗人,效率更高。
陳克回想起老舍的話劇《茶館》里面的那位常四爺,也是拉車謀生。他連忙謝了何汝明的建議。但是陳克還是認為必須親自把銷售渠道理順,如果一味的交給別人來做并不合適。雙方約定,現在就開始搞這件事。
達成了協議之后,陳克回到了自己那邊,敲開了門之后,陳克徑直回去睡了,這也是兩天一夜沒睡覺。明天的事情還多著呢。
陳克是被人推醒的,陳天華正在搖著陳克的肩膀。
“怎么了,星臺?”
“有人找。”
來人又是何汝明的管家。陳克一瞅手表,這才八點。天知道何汝明怎么這么著急。洗了臉,陳克就趕去了對門的何府。一進了客廳之后,只見卜觀水穿了便裝也在客廳。何汝明臉色陰沉,“文青,你不是說一百個里面只會有五六個經不住你這藥么?怎么剛把你這藥給用上,人就不行了?”
這問題在邏輯上十分不合理,陳克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打量著有些失態的何汝明,陳克只能保持沉默了。
“文青,你倒是說話啊。”何汝明盯著陳克幾乎要怒吼了。
“是按照我寫的使用細則上來做的么?”陳克問。
何汝明手里正握著那張紙,他啪的把紙張拍在桌子上。“就是按你寫的來用的。”
“計量沒錯么?”陳克一面問,一面把說明拿起來。仔細看了之后,陳克發現這是一張重新抄寫過的,“那藥既然是虎狼藥,計量可千萬不能搞錯。”陳克說到這里,終于明白為何自己會感覺有些不對頭了。他一直擔心軍隊里面把這藥得用量配錯了。
“完全是按照這個單子上寫的。”何汝明答道。為何是何汝明回答而不是卜觀水回答,陳克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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