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圣尼耶爾大學商學院的一間教室里,一位中年教授在講企業成本管理,講的是美國一家紡織企業向中東國家出布匹的案例。方迪坐在后排聽課,不時做著筆記。
教授講道:“不同的產品質量構成不同的生產成本,而產品的質量要求與產品的功能和使用目的有直接關系。例如這家紡織廠,在與中東某國簽訂合同之后開始生產白布,并不知道這些白布在中東是干什么用的,只是按照合同要求的質量生產。后來他們派人去那個國家做調查,發現這些白布原來是按穆斯林習俗裹尸用的,并不需要很高的質量,于是馬上調整原料和工藝,大幅度降低了成本。就這個成本調整行為,哪位同學談談看法”
有十幾個學生舉手,方迪也舉手申請發。
教授指著前排一名男生說:“請這位同學先說。”
這位男生起立說:“我認為廠家的做法是錯誤的,合同要求的質量與用戶的使用目的是兩個不關聯的法律關系,廠家的做法雖能短期獲利,但毀掉的是信譽。”
另一位女生被允許起立發,說道:“我認為廠家的做法混淆了合同要求質量與設計用途質量的關系,是投機行為。”
又有一位學生發……
下課后,學生們魚貫出了教室。
方迪和一個女生說笑著出了樓梯,向學院大門走,這時一個從辦公樓方向疾步走過來的男生朝方迪喊了一聲:“方迪”在學校里,不管你是來自哪個國家的師生,大家都是用英語交流的,除非你是與來自本國的人交流用本國語。這是一個臺灣男生,跟方迪是同一屆的學生,也將要畢業了,講一臺灣音的普通話。
臺灣男生走到近前,用臺灣音的普通話說:“方迪,弗蘭克教授讓你去他辦公室。”
女生用英語說:“我先走了。”
方迪對女生點點頭,然后對臺灣男生說:“好的,謝謝!我這就過去。”臺灣男生問:“你論文準備得怎么樣了?”
方迪不好意思地說:“不怎么樣。你呢”
臺灣男生說:“我的論文大綱通過了,導師同意我的論文構思。”
方迪說:“我的論文選題兩次都沒通過,讓導師失望了。”
臺灣男生說:“加油,你行的!”
方迪說:“謝謝”
方迪來到學院辦公樓,在走廊里看到弗蘭克教授在他辦公室門正與另一位教授談論著什么,看見她來了就做了一個讓她稍等的手勢,方迪就站在與教授五六米的距離等候。弗蘭克教授是方迪的指導老師,將近6歲的年紀,頭發花白,戴著一副眼鏡。
弗蘭克教授與另一位教授談完了,然后招呼方迪說:“進來吧,到辦公室。”方迪跟著弗蘭克教授進了辦公室,站在辦公桌旁邊。
弗蘭克教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方迪,說:“你的實習申請準許了,這是剛收到的工作許可證,你準備一下可以實習了。”
方迪接過信封,抽出工作實習許可證看了一下,說:“謝謝導師”
弗蘭克教授說:“你這次的論文選題還是有新意的,希望你努力。”
方迪說:“我會的。”
弗蘭克教授說:“好了,你可以回去準備了。”
方迪離開辦公樓,走到校外的停車場開上車,回幾公里以外的住處。路過一家面包店的時候,她下車進去買了兩個切片面包。
她有些心神不定,這些天老九一直沒有電話,合作的事情不明朗,在老
九面王公司實習也就無法確定,如果不能合作,那么她在老九的公司里實習顯然是不恰當的,這就需要重新選擇實習公司,重新向學校提交申請,這從各方面說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她對老九接受合作一點沒有信心,她已經做好了一切重來的心理準備。
回到宿舍,方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老九打電話。
撥通電話后,方迪說:“九哥嗎?我是方迪。”
老九在電話里說:“我也正想晚點給你打電話呢,你今天下課挺早啊。”
方迪說:“我的工作許可拿到了,我想跟九哥談談,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老九說:“我也需要跟你談談,晚上我請你吃飯吧,7點鐘在威茨堡飯店見面,我提前訂好位子。這么多年了九哥也沒請你吃過飯,你也快畢業了,給九哥個機會。”
方迪心里“咯瞪”一沉,卻仍然和悅地說“好啊,那讓九哥破費了。”
威茨堡飯店與老九面王在同一條街上,是紐約一家著名的豪華飯店,出人飯店的大多是明星富豪,不是普通收人階層可以輕易涉足的。方迪經常路過這家飯店,卻從來沒有刻意多看過一眼,那是一個跟她沒有關系的世界,她無須留意。老九選擇這種場合請客無非是要強調一種禮貌,委婉而體面地拒絕合作,她若拒絕宴請,大家就都難堪了。
重新選擇實習公司,重新向學校提交申請,這已經是無可避免了,這無論如何也不是一件能讓學校和導師愉快的事。她情緒很低落,看看表離7點鐘還有兩個多小時,不知道該怎么打發這段時間。她到床上躺了一會兒,又煩躁地坐起,心總是靜不下來……終于還是決定動用她的“法寶”對付煩惱,她的法寶就是跳舞,就是讓自己出一身汗。
于是她脫下毛衣,打開音樂,跳舞。跳舞作為一種宣泄情緒的方式,是有用的。隨著強勁的節奏,她漸漸融人在音樂里……但是就像上次一樣,居然又有人敲門了。
她關掉音樂開門,呈現在眼前的情形居然讓她比上次更意外、更吃驚,就像有上帝刻意安排的一樣:一個多歲、西裝革履、似曾眼熟的男人站在門。
方迪問:“您是……”
男人說:“我叫譚瑞華,在你家見過面的。”
方迪想不起來,問:“什么時候”
譚瑞華說:“你放寒假,嗯……就是……啊……相親。”
方迪說:“我媽安排的相親多了,我知道是哪個呀”
譚瑞華拿出護照和身份證一起遞給方迪,解釋說:“楊姨帶我去的,楊部長啊……想起來了?我是深圳的,深圳瑞華電子集團。”
方迪看了看護照和身份證,想起了一點,說:“哦……你是瑞華電子的董事長。”
譚瑞華連連點頭說:“對對。”
方迪把證件還給譚瑞華,說:“進來把。”她沒有把門關上,留了半尺多。
譚瑞華進屋后四處打量,像是領導來視察。
方迪拉過一把椅子說:“坐吧。你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譚瑞華說:“楊姨給我的地址,哦,是經過你母親同意的。公司在美國有業務,但是我不常來的,一般都是業務經理過來。”
這話說得很藝術,其潛臺詞就是:我是專程來看你的。
方迪倒了一杯開水放到椅子旁邊的裝裱臺上,說:“您喝水。”
譚瑞華繼續打量房間,說:“這地方條件太差了,管理也不行,門衛只看看證件,連通報一下都沒有,沒得到本人同意就允許訪客進人,這是不安全的。”
方迪說:“這里的房租便宜,不能要求太高了。”
譚瑞華說:“房間也太小了,這樣不行的。我朋友的孩子也在美國留學,完全不是這樣子的,必須要有個好的學習環境。”
方迪落了下汗,穿上毛衣,平和地說:“請別拿富翁的條件要求我們窮學生,我現在有工打,有書讀,還能有個獨立空間,我覺得這已經很好了。”譚瑞華說:“我來了,情況就不一樣了,一切我來安排。”然后拿出一張現金支票放到方迪坐的床邊,接著說,“這點錢你先用著,以后不允許你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