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這么大的排場!”她小聲道。
婁鉞連忙橫了她一眼。
便在這時,一人緩緩行到了那踏板上。
那雙雪白的織錦靴子上,密密地用金線織著蟒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反射出黃金特有的色澤。
順著看上去,便是個一襲雪白織金衣袍、頭戴嵌玉金冠、??如冠玉的翩翩公子。
他身量修??,倒是顯得他單薄。這樣的織金白衣向來不是尋常人撐得起的,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清雅與貴氣并生,配上手里一柄描金扇子,分明便是一位皇城里出來的貴公子。
隨著他走下踏板,婁鉞帶著身后眾人紛紛跪下,盔甲發出了當啷的聲響。
“末將婁鉞,恭迎太子殿下!”婁鉞道。
在他身后,山呼隨之響起。
眾人跪倒了一片,一時間銀甲熠熠,看上去頗有山崩海嘯之勢。那公子卻是氣定神閑,緩步而上,停在婁鉞??前,躬身扶在了他的胳膊上。
“婁叔叔不必多禮。”他溫聲道。
婁鉞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來,抬眼看去,便???前溫文爾雅朝著他??的,赫?便是霍玉衍。
他同年少時沒什么分別,溫和愛??,生得俊雅秀氣,尤其眉眼,溫潤得緊。當年在陽關時,他便與陽關養出的野猴子不一樣,平日里詩書為伴,講話??是不緊不慢的。
?婁鉞????道,這孩子打小就是心思深的。
霍無咎??喜歡習武、不愛讀書,成日被他父親打得上躥下跳,七八歲時最皮的時候,還沒大沒小地直呼他“婁鉞”。
而霍玉衍卻不同。他不僅詩書皆通,克己??禮,武功上???不松懈。他沒天賦,便全用在勤奮上,??伏天霍無咎帶著一群小跟班到山打獵中躲涼時,他卻獨自在沒有樹蔭的院子里扎馬步,直扎到??更天。
??正因著如此,他自起??帶兵起,便文成武就,是軍中??名的玉??儒將。若不是霍無咎風頭過盛,普天之下,誰會不??道霍玉衍的盛名?
想到這兒,婁鉞在心下嘆了口氣,??上露出了一副高興的??容來。
“禮不可廢的!”他??道。“舟車勞頓,太子殿下辛苦了罷?”
霍玉衍聞,淡??著搖了搖頭。
“這幾年身?是不中用些,不過無妨。”他道。“南下的大人們照顧我,行得慢些,??沒有多累。”
溫文爾雅,禮賢下士,他倒是全像半點沒變似的。
若不是真??道霍玉衍背后的所作所為,婁鉞怎么??不會相信,當年那個雖心思深重、卻極其刻苦之禮的孩子,會做出在霍無咎身后背刺一刀的舉動。
“那末將便放心了!”婁鉞道。
“婁叔叔這么便是?外了。玉衍在您??前,算不得什么殿下,不過是您的晚輩罷了。”霍玉衍溫聲道。“婁叔叔倒是一點沒?老,而今?著您,竟像還在陽關時一般。”
婁鉞??著擺手:“哪兒就像殿下說的這般。十多年過去,老啦!”
“臨行之前,父皇還專程囑咐過我呢。”霍玉衍接著道。“這回無咎??夠順利收復江南,全靠著婁叔叔您的幫襯。父皇說,婁叔叔您的高??,必要我親自謝過?行。”
說著,他躬身拱手,便要向婁鉞行禮。
婁鉞連忙將他扶住了。
“這可使不得!太子殿下,君臣有別啊!”他道。
扶上了霍玉衍,婁鉞?感覺到他的身?有多虛弱。原?這孩子雖說看上去俊秀,?武功卻和軍中隨便哪個良將都有一拼之力的。?這會兒他扶上去,卻明顯感覺到沒什么力氣,輕飄飄的,像是骨子里都空了一般。
縱使??道這孩子惡毒,婁鉞心下??不由自主地一酸。
定北侯在世時,雖??有霍無咎一個兒子,?最偏疼的,還是霍玉衍。
婁鉞輕而易舉地便擋住了霍玉衍行禮的動作,霍玉衍??沒有同他糾纏,順著他的力道便站直了。
“殿下一路辛苦,??不便一直站在這兒說話。”婁鉞道。“城中已經備了宴席,殿下不如隨末將一同去用些便飯,修整兩日,咱們再啟程去臨安。”
霍玉衍聞淡淡一??,神色溫和,看不出半點端倪:“那便最好了。??多虧無咎,若不是他將整個南景安排得井井有條,我??沒福氣在這兒躲閑呢。”
他這欣喜溫和的神態,誰看得出背后竟做出那些陰私來?
婁鉞垂眼,掩去了復雜的目光。
便在這時,他聽?霍玉衍咦了一聲,側過身去,朝著他身側問道:“婉君妹妹??在?”
婁婉君抬眼看去,便?昔日那個修??安靜的少年,身??玉立,站在她??前,眉眼溫和得像水似的。
“婉君妹妹竟出落得這般標致了。”他說。“眉眼之間,竟有幾分像婁夫人了。”
說著,他露出了個淡淡的??容。
婁婉君不著痕跡地抽了一口氣,嘴竟一時間笨拙起來,不??該怎么回話了。
真好看啊。她心道。
像有一朵玉蘭花,讓風一吹,在她心口開顫巍巍地起來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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