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舟沒想到,霍無咎直接將他帶到了城墻上。
天色黑???去,城墻??的士兵營帳中點起?火,而城墻之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霍無咎頗為熟練地尋到了一處守衛的死角,便帶著江隨舟踏著墻壁,縱身躍上。
臨安的城墻很高,將城內城外隔成?兩個世界。
城內是繁華一片的滿城燈火,而城外,則散落了一地亮堂堂的營帳。
霍無咎帶著江隨舟在城墻的邊緣坐???來。
江隨舟低下頭去,便能看見一片熱鬧。
這熱鬧與城中是不同的。將營帳照亮的是地上的火堆,冒著騰騰的熱氣。圍在火堆周圍的士兵聲音都不小,說笑吵鬧著,倒像是被火焰炙烤得沸騰起來了一般。
他們席地而坐,酒壇和飯菜都這么放在地上,酒肉的香氣隨著騰起的熱氣一起升?起來。
江隨舟一時眼都有些直了。
“倒是熱鬧極?。”他說。“他們日日如此嗎?”
“?為明天?開拔,所以今天會這樣。”霍無咎在旁側說道。“是軍中的規矩。”
他像是總在城墻上坐著一般,分明腳??懸了十余丈的空,腿卻閑適地晃來晃去,甚至另一條腿抬起來,踏在了城墻的邊緣上。
反倒是江隨舟頗為緊張,被霍無咎扶著坐??,便不敢再動了。
“此后便是連日的奔波辛苦了。”江隨舟說著,看向霍無咎。“你明日也同他們一起?”
霍無咎將胳膊往膝頭一搭,側目看向江隨舟:“婁鉞已經送來了兩套戎裝,明日我和魏楷便會潛進去。”
“那他們難道不會發現?”江隨舟問道。
“領兵的是紀泓承。”霍無咎說。“可靠,你放心。”
江隨舟點了點頭。
便聽霍無咎說道:“倒是你。我雖來回會快些,婁鉞也在城中,但你?小心,別讓龐紹發現了。”
江隨舟應聲:“好。”
霍無咎又說:“我城中還有些人,此后便由他們保護你。明日我有個屬??會入府,你不必管他,他自己知道該怎么做。”
江隨舟點頭。
“所以……”他看向霍無咎。“?的不會有危險?”
霍無咎低頭看著他。
他不敢說實話。
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會帶多少兵來,又會懷著怎樣的心?、派來什么樣的將領。
這些都不是他能確定的,甚至他都無法斷究竟有幾成勝算。他唯一確定的,就是他無論如?,都不會讓江隨舟獨自置身險境太久。
他抬起手想要碰一碰江隨舟的頭發,但手抬到一半,卻又停住了。
他篤定地說道:“只要你不出事,就是安全的,放心。”
江隨舟看著他。
???說他還是幾個月?的他,他絕不會有半點擔心。霍無咎是誰啊?大梁戰神,向來戰無不勝。即便他馬失?蹄一次,也絕不會有第二次,在他面前,沒有什么是有問題的。
但現在……
霍無咎不是史書上那個被賦予?神格的將軍。
他是他的心上人。
許久之后,江隨舟緩緩開?口。
“那你一定?說到做到。”他說。“不能騙我。”
——
第二日一早,城外的軍隊便開拔?。
霍無咎行蹤頗為隱秘,動作也很快。江隨舟一早起身趕到他房里時,坐在輪椅上的,已經不是他?。
是個身量與他差不多高的年輕男子,見到他進來,那人上??打量了他一番,便利落地站起身來,朝著江隨舟拱手道:“這位就是靖王殿下吧?屬??聶堯,特奉將軍之命保護王爺。”
江隨舟愣了愣,才找回嗓音道:“……他已經走了?”
聶堯道:“一個時辰之?,屬??便將將軍送出城了。”
江隨舟垂??眼,片刻后低聲道:“這么早啊……”
聶堯點了點頭:“是。將軍特意吩咐過,不?攪擾您休息。”
江隨舟沖他笑?笑,不知怎的,嘴角有些沉,笑得有點勉強:“知道?。你只安心待在這里就好,我已經吩咐過?孟潛山,衣食都不必你操心,若有什么事,我定會來找你。”
聶堯拱手應?一句是,江隨舟便轉身出去?。
房門闔上,六月初夏的早風吹在身上,分明是柔和的,江隨舟卻覺得有些涼。
他轉過身去,看向緊閉的房門。
他竟沒有察覺,自從他穿越過來開始,這是霍無咎不在他身邊的第一日。
竟這般讓人不習慣,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空???去一般。
他轉身,若無其事地回?主屋。
霍無咎替他安排得極其周全。
婁鉞在朝堂上雖仍跟往日一樣橫行霸道,但暗中卻在配合著他,演一副雖看上去強硬,實則已經被龐紹一步步架空的外強中干模樣,時不時還表演一番無能狂怒。
有婁鉞轉移龐紹的注意力,倒是讓江隨舟行事方便不少。他派人嚴密地監視著龐紹的一舉一動,也時刻探查著他是否有異動。
??,龐紹這些日子忙得很。除了顧著料理婁鉞,還有不少城外來的事?他忙,每日消息往來,反而顧不上江隨舟?。
江隨舟知道,一定事關嶺南。
而在龐紹的眾多消息中,他也探查到了一二。
嶺南蝗災之勢已經漸大了,但風聲卻是一直被按住的。龐煒已經到了嶺南,只等尋到機會煽動起百姓,便可就勢起兵了。
這也足可得見,方兆和是真不清醒。
單幾條零星的消息,江隨舟便看出,龐紹根本沒想讓方兆和活。蝗災、貪墨、隱瞞不報,這些罪狀疊在一起,定然能要方兆和的命。屆時嶺南起兵,危及臨安,待到后主身死、龐紹裝模作樣地“鎮壓”住叛亂,便一定會興師問罪,??方兆和的腦袋,好讓他來背鍋。
但此時的方兆和,卻只顧著替龐紹辦事去了。
江隨舟嚴密觀察著龐紹的一舉一動,而不過七八天時間,婁婉君已經偷偷跑到他府上好幾次,也都不是有事找他,只閑著同他說話。
幾次下來,江隨舟終于忍不住將疑惑問出口了。
正好是個夜晚。他在燈下整理消息,婁婉君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喝茶吃點心。
“這幾次,究竟是誰讓你來的?”江隨舟問道。
婁婉君頓了頓,笑瞇瞇地說道:“我自己想來唄。在家待著沒事干,倒是你這兒好玩。”
江隨舟不由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