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那銀子能打動大司徒,只要大司徒愿意開一?尊口。
??日夜里,龐府燈火通明,門口停著一架馬車,看上去樸素得很,貌不驚人。
一直到三更天,才有個男子從里頭出來,臉上帶著喜氣,鉆到了馬車上。
馬車里的人連忙問道:“如??了?”
那人笑得瞇起了眼睛:“成了。”
馬車里的人面上一驚,繼而便露出了狂喜,高興道:“竟是成了?……這可是要滿門殺頭的大罪,大司徒竟也肯?”
那人笑了起來。
“也是我們命好,趕上了。”他說。
“趕上??么了?”
“你沒聽說?前些日子,皇上似與龐大人生了些嫌隙。”他說。“??陣子,龐大人不知是要討好皇上,還是要??自己尋后路,總之缺錢得緊,幾乎來者不拒了。我??次給的數量足,龐大人高興,不僅免了我的罪,還??了我一個肥差。”
“??么肥差?”
那人面露兩分莫測的笑,往西南的方向指了指。
“三年,就能把今日送出的銀子翻倍賺回來。”他說。
馬車里那人驚訝道:“可是,那里不是婁鉞婁將軍的地盤嗎?怕是不好行??。”
“龐大人說了,婁鉞這次回京,一年半載的回不去。”那人說道。“更何況,龐大人還說,他有沒有命在京城多待幾年,都未可知呢。”
“龐大人竟是要……”
“大人自有大人的計劃。”那人說。“也不是咱們管的。不過以防萬一,待上任之后,能多撈些,還是多撈一點。畢竟??朝中的局勢,誰也說不準不是?再說,位置想要坐穩,還要年年??龐大人上供。總之,那地方肥,咱們還需?加用心才好啊。”
說到這兒,兩人會心地笑了起來。
馬車啟程,車輪發出碌碌的聲響,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誰也不知,??輛破舊的馬車上,坐的是上任三年貪墨了二十萬兩雪花銀的蘇州知府。此人貪墨錢款???,早讓戶部察覺,上了備案,只等著抓他了。
是這人聽到了風聲,連夜帶著銀子趕到了臨安,敲了龐紹的門。
??么大的數額,按說龐紹也不會保他,對龐紹來說,收他的銀子,尋這個麻煩,還不如將??人殺了,換個穩妥些的同黨,此后便能年年入貢,也沒什么損失了。
??人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卻沒想到命好,竟是醫活了。
沒幾日,朝廷便下了蘇州知府的調令。
??么巨額貪墨錢款,全被一筆勾銷了。此人明降暗升,被調任去了嶺南做總督。
更沒人知道,那日新任嶺南總督南下,路過臨安,收到了龐紹送來的銀子。
比那日他送進龐府的,要?出數倍來。
不過,??銀子不是龐大人送??他的,而是拿給他……要他為龐大人,辦一件大??的。
——
婁鉞雖不是看不起文官的人,但龐紹??樣的文官,他向來一點面子都不留。
他手里有兵,人就硬氣,自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故而??幾日,朝堂也被他攪得頗為混亂。
龐紹接連受了他好幾遭的氣。再加上紀泓承在側拱火,一到大朝會,朝中就勢必要吵架。
龐紹沒婁鉞嗓門大,更沒婁鉞直接,故而向來是落下風的。
再加上齊旻有時候看不過眼,出調和兩句,也會被婁鉞劈頭蓋臉地懟回來。幾日下來,原本水火不容的龐黨和以齊旻為首的布衣文官,一時間竟比往日和諧許多,見面時,甚至能勉強打聲招呼了。
果真,武將與文官的矛盾,可比文官自己??間的矛盾要深刻多了。
不過,婁鉞卻不管他們。
他每每下了大朝會,只覺揚眉吐氣,郁結在心的濁氣,也能消散幾分。
??日,他甚至在街口下了馬車,自去市集上轉,想尋些酒來助興了。
他喝不慣府里的美酒,就愛喝粗糙性烈的高粱酒。??種高粱酒在江北遍地都是,但如今來了江南,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專做西北菜的館子,里頭的高粱酒最帶勁兒。
他屏退下人,直往那處館子去。
卻沒想到,一進門,還沒等他找位置坐下,便被一人撞了下肩膀。
他轉頭看去,便見是一個個頭很高的年輕男子,有勁兒得很,面色也分外不善。
那男子冷著臉,道:“婁將軍,樓上有人請您上去敘話。”
能是誰?
婁鉞這些日子招惹得人不少,一時不知道是哪里的仇家。不過不管是哪兒的,肯定來者不善,而他,也從不怕??個。
見那人??般情狀,婁鉞暫且歇了喝酒的心思,冷笑一聲,抬手道:“前頭帶路。”
他跟著那人往樓上去了。
還能是什么人?不是龐紹那幫蛇鼠一窩的手下,就是替齊旻打抱不平的窮酸文人。
婁鉞腰板挺直,一點都不害怕,被人帶到那間簡陋的包廂門口時,還氣勢洶洶地一腳將門踹?了。
但下一刻,他卻愣住了。
房中的圓桌上,擺滿了他早年常吃的西北菜色,放了兩大壇高粱酒。一人坐在桌前,腰背挺拔,眉目銳利如劍,與他昔年好友的輪廓,竟堪堪重合到了一起。
只是更年輕,更俊氣,要精致些,想必是隨了他的娘。
婁鉞眼眶都燙了起來。
“無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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