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楷低聲飛快地說道:“飛鴿聯系上了戍守大江北岸的將領,那人說了,只要將軍何日能行,他便會在江上迎接。只要弟兄們可以護送將軍到江畔,此后一切,都由他安排。”
說到這兒,魏楷笑道:“只要將軍?腿好全了,哪有人還能再抓得住您?況且,他們都以為您殘了,只要趁其不備,定然可以一舉成功。”
霍無咎沉默片刻,卻問道:“戍守江北?將領?吳千帆呢?”
原本鎮守江北?,是與魏楷一同被老侯爺收養的吳千帆。
魏楷頓了頓,笑容漸漸褪了下去。
“千帆……沒了。”他道。
霍無咎抬眼,便見魏楷抿嘴,片刻后才低聲道:“那人說,千帆在將軍渡江那日,被流矢射中,沒救回來。”
他眼眶有些泛紅。
他與吳千帆自幼一起長大,說是沒有血緣關系?親兄弟也不為過。他與將軍渡江、將軍被俘之后,他還?為吳千帆掉鏈子而對他心生埋怨,卻沒想到,是因為人沒了……
霍無咎卻陷入了沉默。
死了?
吳千帆是他極得力?下屬,與他?關系比魏楷還要親密???。此人身殞,他自然應當傷心,?是……
?是早在今日之前,他就已經有了一些揣測。
如果吳千帆是因為指揮不力,被處死的,那還情有可原。?是大江江面那般寬闊,即便他們在江邊血戰,等閑箭矢也射不到江對岸。吳千帆如果是被弓箭射死的,那么必然是在他領兵渡江?過程中。
?這樣的話,他就不會等不來一兵一卒了。
所以,吳千帆如果意外而死的話……那一定是被滅口的。
?為若處死他,定然要羈押審訊,唯一能讓他吐不出任何秘密?方法,就是讓他意外身亡。
沉默片刻后,霍無咎問道:“現在鎮守江北?是誰?”
魏楷道:“姓李名晟,是太子殿下?舊部,屬下不太熟悉。”
他?人死了,換成是太子?人,并不令人意外。畢竟他如今人都不在大梁了,調兵遣將之事,自然需太子親自出馬,任用的,也是他更為熟悉、更知道能力?人。
?是……
如果霍無咎那天,沒有從江隨舟那里看?那封蓋著太子私印的假信,或許他還會這么想。
霍無咎片刻沒有說話。
即便他堂兄沒有問題,那他堂兄?手下也一定出了問題。這樣的話,那守江?將領,便不是一個完全可以信任?人了。
按他原本的個性,發現這樣的問題,他也會徑直迎上去,并不會有什么畏懼。
畢竟,守江之軍只是換了個將領而已,即便退一萬步,那將領真?想要守在江邊殺了他,也要掂量掂量他手下?兵到底是誰?,屆時死?是誰都未可知。
反而,只要他提前做好了準備,那么這人最想動手處置他?時候,也是他最容易反客為主、拿到反擊的證據的時候。
?是……
他雙眼雖只盯著他?膝頭,?他腦中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那人以合作為名,求他?庇護。他若是獨自逃走,那這個人定然要替他背負釋放囚犯的罪過。而他若是將這人帶走了……
一則他體弱且不會武功,兩軍陣前難以護得住他,二則,他身為南景皇室中人,貿然將他帶回北梁,他又當如何自處呢?
嬌生慣養的小王爺,自然不能去做階下囚。
霍無咎向來做事,都會選擇最直接、最容易成功?法子,至于后果?風險,他向來不放在心上。
?他卻沒想到,自己會有這般瞻前顧后,猶豫不決的一天。
全然是因為一個人,且想要為了他,直接放棄那條最容易?捷徑。
魏楷見將軍片刻都不語,不由得有些疑惑:“將軍?”
他知道,吳千帆身死,將軍定然會傷心。?是傷心之余,也要大局為重,如今他們終于與大梁?守衛取得了聯系,將軍還在猶豫什么呢?
卻見沉默許久?霍無咎,緩緩開了口。
“先等著。”他說。“我?腿治了好的事,不要透露風聲,告訴他們治不好。?要與他們保持聯系,每次信件往來的內容,都送來給我過目,我來回信。”
魏楷目瞪口呆。
“將軍?”
便見他們家將軍似是聽到了什么,抬眼往窗外看了一眼。
便見那位靖王殿下?儀仗遠遠出現在了安隱堂門外,那位身著厚??冕服?殿下正從步輦上往下走。
而他家將軍定定看了兩眼,便徑直走到了床邊,干凈利落地往床上一翻,被子朝上一拉,方才還健步如飛?一個人,便雙腿不能動一般,病怏怏地坐在了床上。
還單手拿起了床邊的書冊,徑自翻了起來。
“靖王來了,收拾好東西,就趕緊滾吧。”他說道。
魏楷兩步上前,記得顧不上其他:“可是將軍,你為什么……”
“?為我想帶走一個人。”
他聽見他家將軍這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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