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深雙手規規矩矩地從未亂動過,語氣和眼神也坦蕩深沉,沒泄露多少旖旎,偏偏身體堅硬灼燙,看似隨口說的兩句話能把卿給原地烤熟。
傷那么重,腿還不能走,就惦記那件事!
他醒后也不是第一回惦記了,自打傷勢明顯好轉,精神狀態恢復過來,他沒少抱著她動念頭,但并不會提太過度的要求讓她多擔心,每每難忍,他就箍著她不準動,自己闔眼平復。
今天眼看著要回家,到底還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卿耳朵沁著血色,手放在兜里不輕不重按了他一下,小聲說:“老實點。”
霍云深沒有拿拐杖,被她碰得脊柱微麻,他啞聲笑了笑,放任自己往她身上倒:“我沒說錯,老婆還虐待我,按得太重了,我可是病人。”
卿張開懷抱接住他,臉紅地攬住他的腰順了順。
“你還知道自己是病人……”
“知道,”他理所當然,“所以需要安撫,想和你更近點。”
近到負距離,占有著索取著。
卿乖乖趴在他胸口上,聽他砰砰的心跳聲。
她能懂。
情感堆積太厚重太強烈的時候,很想要身體的親密去宣泄和傾訴,尤其對于霍云深來說,他總是不安的,即便她記憶恢復了很多天,可他熬過的苦難太多,還是會患得患失,住院的日子里,他經常攥緊她不肯松手,即使她只是去病房外幾分鐘就回來,他眼睛里也有驚惶。
掩飾得再好,她依然能感覺到。
霍云深的世界很小,小到變成了她的形狀。
除了她,他一無所有,連他自己也幾乎不存在,一切喜怒哀樂都交給她操控。
卿心底又軟又疼,他向來不愛自己,但她愛。
她迫不及待要把最好最溫柔的都給他,把他層層疊疊的傷口一點點撫平治愈,給他家。
閔敬在門外試探地出聲:“深哥,可以走了。”
卿偷眼往下瞄了瞄,霍先生某個耀武揚威的地方已經很配合地安分下去,她獎勵地吻了吻他下巴,一本正經清清嗓子,搖晃他的手:“深深,咱們先回家,我想家了。”
想那個……她還沒有用完整的記憶感受過的,跟他兩個人的家。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天色暗了,一路上車水馬龍,夜色被燈火映得生動斑斕。
卿好起來以后這還是第一次出了病房到街上,重新去看在她記憶里被割裂開,又融合在一起的海城。
她跟霍云深在海城長大,所有年少熾烈的愛意都燃燒在這里,后來她也在海城用新的身份認識他,嫁給他。
醫院在江南,回霍宅別墅要去江北,中間經過那架跨江大橋。
晚上起了風,呼呼地刮著車窗,跟重逢的那個深夜很像。
車剛剛平穩駛上橋頭,卿的心跳就在加劇,等經過橋中央,霍云深曾經站過,差一點跳下去的欄桿邊時,卿指甲不自覺掐進手心里,心臟一陣陣的抽縮。
不能想。
稍微回憶當時的畫面,她就怕得發冷。
男人孤絕無望地要葬身在這片冰寒江水里,如果她再慢半步,他的人生就中止在用死亡去尋找她的悲戚愿望中,無休無止地漂泊下去,永遠找不到那條通向她的路。
而她一無所知過完這一生,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被誰當命那樣瘋狂地愛著。
他變成一縷魂,還是會固執地找她等她。
也許要花很久才能飄到她的身邊,卻連擁抱她也做不到,她沒辦法感知到他,跟別的人在一起,或笑或吵,都與他無關。
霍云深偏執又狠戾,唯獨手捧著她。
發現她忘了他,他也不會舍不得拖她去地獄,恐怕只肯默默跟著,又唯恐自己沒有溫度的手會冰到她。
卿扭頭盯著車窗外,不敢回頭讓霍云深發現她在哭。
她最近哭得好多。
一只火熱手掌忽然撫上她的后頸,半強迫地把她轉過來,抬著她的臉,給她擦掉眼角的水痕。
卿視野模糊,男人的五官如夢似幻。
她忍不住抱緊他:“深深……”
霍云深著迷地親她:“別哭,我活著,你趕回來救我了。”
“要是我晚了一步……”
“你晚了,那我就變成鬼纏著你,”他有些兇地咬她,“天天晚上進你夢里,把你綁到床上。”
卿打了個小小的哭嗝。
好吧怪她,是她想得太傷感了。
她家深深真要做了鬼,沒了時間限制,更會陪她天荒地老。
車接近別墅,卿離老遠就看到窗口有成片的光點在閃,霍云深交代司機不走車庫,直接停在庭院的正門。
卿下車抬頭,和她領結婚證的晚上一樣,落地窗上掛滿了閃爍的暖色小燈,這次還要過份點,小燈拼成了形狀圓潤的一大排字。
“老婆,歡迎回家。”
好傻,也把她的心戳成篩子。
上次他說時,她還別扭地就知道躲。
現在只想原地起跳,沖上樓盡情在屬于她的家里放肆。
“你什么時候準備的……”
“知道我還能親手把你牽回來的那一刻。”
卿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先照顧腿腳不便的老公坐好,接著摩拳擦掌:“等我三分鐘!”
她翻箱倒柜,把當初簽的婚前協議給找出來,鄭重其事擺到霍云深眼前,當著他的面,干脆地撕成兩半。
“這個必須毀掉,不算數。”
霍云深目光鎖著她:“那我要一個算數的。”
卿拖鞋掉地,細白的腿半跪在沙發上,壓過碎紙挪到他腿邊,綿軟捧起他的臉。
“一個算什么,給你好多個。”
她先是親他眉心,男人的睫毛在顫。
“卿卿一輩子是你的妻子,沒有終點。”
接著親他眼簾,他鼻息加重。
“每天愛你一萬遍。”
“太少。”他反駁。
卿笑,也不嫌他幼稚,掐掐他臉頰:“我會考慮酌情增加。”
她又親他鼻尖:“還要做霍先生最乖的卿卿貓。”
男人唇上溫度在變熱,烤著她。
她對準了吻上去,含糊說:“黏你,需要你,想你……”
霍云深忍無可忍把她提起來放到完好的左腿上,壓過去加深了吻,盡情輾轉廝磨,等她軟在懷里時,含著她耳垂問:“表現合格么?卿卿貓今天能不能酌情……愛我一萬零一遍,多給一點獎勵?”
卿在霍先生的攻勢下從無還手之力,心里清楚他的欲求,但他傷勢恢復得還不夠好,不能隨便放縱。
她有別的辦法表達。
隨著身體在好轉,爆炸的風波逐漸平息,林苑這個經紀人的工作也走回正軌。
出院前一天林苑還在提醒她,每年年中的各大歌壇獎項眼看著要啟動,別家都虎視眈眈,她不應該錯過,早點把個人專輯整理出來,盡快上市發行,能搶到獎項的末班車。
專輯的原創歌她一直在準備,原就定了九首,別的都完成,只剩下最后一首主打,同時也是專輯同名歌還是半成品。
原因……是她之前沒找到缺失的那部分靈魂。
卿在家里照顧難得病中示弱的老公,滿足他層出不窮的要親要抱要安慰,趁他有工作忙時,偷偷地潛在工作室里寫歌。
在《夜夜笙歌》被爆炸中斷的那期節目再次啟動錄制前,卿打磨完了這首歌的每個音符,她拾起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了歌名和專輯名。
《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