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奉也知道時間所剩無幾,把鑰匙隨手扔掉,沖下樓梯。
外面再無聲音響起,霍臨川的表情徹底失控,他還不等發泄,頭發就被冷硬的五指揪住,朝后面狠狠一扯。
霍臨川摔下輪椅,在地上掙扎,霍云深扭過他的頭,掐住他凹陷的臉,森寒的聲線字字如刀:“是你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他指腹無止境地用力,霍臨川被掐到牙齒松動滲血,滿口腥氣。
“你傷害她,打她。”
鮮紅的拳頭落在霍臨川小腹上,他低叫著摔倒。
“你給她灌藥,更改她的記憶。”
霍云深的鞋也落了滴滴殷紅,他像全無感覺,狠狠碾著霍臨川的廢腿。
一字一句都如同殺人的利刃,在切割研磨著霍臨川的意志。
霍云深是瘋的!
他一直都是個變態的瘋子!
但當這些折磨變本加厲落到自己的身上,霍臨川在肉身和精神的雙重凌虐里徹底潰不成軍,他拼盡全力撿起一把保鏢遺落的匕首,要往卿身邊爬。
刀也好槍也好,他要讓霍云深替云卿死,死在她面前!
然而在他對匕首動了意的一刻,霍云深已然把他提起來。
倒計時在飛快流失。
屋頂燈光晃得人頭暈目眩。
霍臨川瞪著眼前這張從小讓他嫉恨的臉,發出無法喘息的恐懼氣音。
霍云深卻笑了,狹長眼尾勾出一絲堪稱溫柔的弧度,眼瞳里瘆人的猩紅都像化開,把他全身浸出狂亂又沉郁的瘋意。
他張開口,低低問:“恢復的關鍵,是我保護她,死在她面前,對嗎?”
霍臨川忽然間毛骨悚然。
霍云深是故意的,逼他去動作!而他確實在慌亂中放棄了夠不到的槍,選擇匕首。
等于告訴了霍云深,什么工具,什么方式都無所謂,真正的重點在哪里。
霍臨川已經體無完膚,嘴角溢著血,癱在塵土里笑:“你知道了有用嗎?炸|藥還有三分鐘就要炸了,門鎖著誰也出不去!你沒機會了,都得死!知道又怎么樣!”
三分鐘。
霍云深一秒都沒有耽擱,把霍臨川踢開。
霍臨川死不放棄,拖著殘肢拼命往門口爬,拍打緊閉的大門。
卿眼睛紅腫,看著倒計時上的數字變為兩分五十九秒,流水一般飛逝。
她空白的記憶里,僅僅留下一天印象的那個人,他說自己的小名叫烏云,現在渾身塵埃和鮮血,踉蹌地跑向她。
他疼啊。
槍傷,怎么能不疼。
卿哭得窒息,喉嚨堵到喘不上氣,霍云深趕到她跟前,把她口中布團取下,雙手顫抖地解開綁著她的繩索。
“別怕,別怕,”他的聲音仍舊穩定,“我在,不會讓卿卿有事。”
卿嗓子像被扼住,說不出話,戰栗地去摸他傷處,他躲了躲,哄她:“乖,別碰,臟。”
兩分鐘不到。
霍云深堅持抱起她,快步走向窗邊。
這棟樓不是落地窗,窗臺設置較高,到他小腹的位置,上面能打開的玻璃窗更要高出一截。
血一直在流,霍云深唇上已經沒了顏色,他極力保持清醒,向下看,樓下影影綽綽站著人,圍著一張面積足夠的巨大氣墊床。
進樓之前,他給閔敬發了信息,要他在已知亮燈的窗口下準備氣墊床,以防萬一,但沒有他的進一步指令,不允許擅自做任何多余行動。
他要保證的,是能讓卿卿恢復,不被打斷和干擾。
他們恪守吩咐地在樓下等。
沒有人知道一分鐘后會發生爆炸。
四十九,四十八……
來不及了。
不只是現在,從得知三分鐘時就來不及了,朝窗外喊話讓他們上來,只會增加傷亡。
但很好,他還能救卿卿。
窗口打開,夜風忽的灌入。
霍云深的肩和腿劇痛到麻痹,他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把卿托起,讓她坐在窄窄的窗沿上。
卿失聲,沙啞地問他:“我們跳窗是不是!你也上來!你先跳,或者我們一起!沒有時間了!”
“就是因為沒有時間,”霍云深定定地望著她,彎起唇角,“我才要護著你。”
她浸濕的長發半干,貼在臉頰,被風鼓動,揚到他的眼角上。
他的卿卿,他的珍寶。
這一生何其有幸,能被她所愛,抓住她的手,走出禁錮他的牢籠。
但如果當年,他在那個小巷救下她后態度更決絕,沒有在她失望放手后去窮追不舍,她是否會有更輕松的人生。
為了他,她跟云家決裂,被同學朋友質疑,沒有好的生活,承受傷害。
人人因他不幸。
他只想卿卿幸福。
原本,她可以不愛他。
三十秒。
卿意識到他的選擇,驚恐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窗臺上帶,但她身體里藥效還有殘留,雙手發軟用不上力。
霍云深輕聲說:“卿卿,我右腿抬不起來了。”
窗臺的高度,于他而難如登天。
卿怔了一下,忍住的眼淚頃刻決堤。
他是為了保護她才被打傷了肩膀和腿!他上不來,卻要護她一個人下去!
卿齒間溢出哽咽:“那我也不要走!”
霍云深緊緊按住她,順著小臂流下的血染紅她的衣服。
十秒。
他凝視她哭濕的臉,含笑說:“今天還沒有正式和你自我介紹,我叫霍云深,你呢?”
卿張了張口,正要回答。
男人幽黑的眼瞳里蘊出水痕,在電子屏上倒計時歸零的那一瞬間,把她推出窗外。
卿去攥他的手,卻被血滑脫。
她倒向冰冷的夜色,死死盯著玻璃后面霍云深的臉,同一時間,“轟”一聲炸響,震耳欲聾,暴起的通紅火光猶如龐然巨獸,將窗口后的人完全吞沒。
卿的世界在這一秒天崩地裂。
風變成最鋒利的武器,四面八方捅穿她的身體。
腦中那道曾反復沖撞不得其解的閘門,轉眼之間紛飛,化作塵粉,所有困死的記憶山洪般呼嘯著傾瀉。
卿眼里映滿赤紅,耳中是遙遠的呼喊和爆炸聲。
她想喊一聲他的名字,連自己也聽不清楚,含混地繞在舌尖,直至變成聲嘶力竭的慟哭。
云深。
我走丟了好久。
在離開你的那段時間,我總在想,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你。
我跟你的初遇,不是在那個傍晚的小巷。
是我五歲那年夏天,霍宅綠植成蔭的回廊里。
那天媽媽說,我要去見許了娃娃親的男孩子,以后要嫁給他,相守一生,所以我穿了最好看的一條裙子,站在你會經過的地方悄悄打量。
可樹葉上有一條手指長的蟲子,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嚇到大哭,是你跑過來幫我拿掉,還嫌棄地捏我臉,叫我膽小鬼。
我抽噎著問你為什么要欺負我。
你笑著彎下腰,眼睛很亮:“這不叫欺負,是看你的臉像棉花糖,才捏捏。”
從那一天起,我就是棉花糖。
后來你變成烏云,別人都說你是會殺人的瘋子,要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可我知道你有多好。
自我認識這個世界,明白霍云深的存在開始,我就知道,你有多好。
我到中學才有能力脫開家里的管束,去學校找你,但你因為心理創傷太重,已經忘掉了你的棉花糖。
沒關系,我來追你,即使冷落,我也從未把你放棄,是在教你怎么愛我。
云深。
這世上很黑很苦。
但我想讓你相信,有一個人,從很早以前就選擇你,喜歡你,直到愛你。
你不是可有可無。
更不是孤身一個。
——“今天還沒有正式和你自我介紹,我叫霍云深,你呢?“
——“我叫云卿,過去到未來,都屬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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