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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

      58、第58章

      繡春口中的這個傷者,是個才二十歲的青年。在兩天之前的一次小規模沖突戰中,小腿先被長矛刺傷入肌,又蹚入積了陳年淤泥的飲馬河中,回來后傷口泛白,讓軍醫照常規處置了下,自己也并不在意。不想次日起,便覺傷肢沉重疼痛,體溫升高,脈搏加快,傷口處滲出含了氣泡的漿血。軍醫讓其服用敗毒湯藥,往傷口涂抹傷藥,一直不得用,到了現在,不但傷口情況愈發嚴重,連神志也開始不清。繡春先前被去看他時,他當時正雙目緊閉,嘴里胡亂語,軍醫束手無策。

      繡春判斷他應是感染了氣性壞疽,俗稱爛癤。是由于清創不潔,毒散走黃而出的并發癥,說白了就是傷口細菌感染。這種病,通過開放性傷口接觸會傳染,來勢兇猛,到了后期必須截肢,否則就是等死。幸而這個病例,經她檢查,全身毒血癥狀還未十分嚴重,傷口感染也只限筋膜腔,未到截肢的地步。她叫人將他立刻與別的傷員隔離開來。這種時候,臨出發前帶過來的麻醉丸便有了用武之地。雖然還沒在人體上做過測試,但現在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傷者的傷口必須要盡快得到徹底處理。她照自己前段時間用動物測試后積下的經驗,讓傷者服下,進入麻醉狀態后,在軍醫的協助下,用配置的消毒藥水對軍醫平時用于治療跌打的刀具進行高溫殺毒后,破開傷口,將受累肌膜仔細地全部清除,過后敞開傷口,用藥水反復沖洗。等他蘇醒后,開了藥方。

      結束了這個清創小手術后,繡春在朱雀鎮留了一天,觀察病人的情況,過了****后,見他體溫下降,傷口也無繼續腐爛現象,知道應該是控制住病情了,松了口氣。

      這種相似病例,在軍中并不少見。軍醫先前處置過的傷者,十有j□j,在半個月內都會死去。這一次,見這個上京來的女郎中用這種自己前所未見的手段救活了人,心中佩服,向她求教。繡春自然知無不,詳細教導。蕭瑯便發話了,說:“可否到靈州再停留幾日?我把軍醫全部召齊,煩請你統一教授這些手段。”

      觀念的改變,最是不易。比如,繡春先前向朱雀鎮的軍醫強調隔離和處置傷口時消毒的重要性,他們先前雖親眼看過他的操作,也見證了效果,但大多還是不以為然,甚至有覺得太過麻煩,根本就不必要。倘若能集中宣講,再憑借來自于最高長官的力量,編制成軍中醫規,從上而下強行推廣開來,比自己苦口婆心勸說,效果不知道要好多少。

      她沒半猶豫,立刻應了下來。

      蕭瑯朝她一笑。

      ~~

      兩天后,到了靈州。

      靈州是這一帶人口最多,地域也最廣大的一個州府。蕭瑯長駐此處,有安西都護衙署和他的宅邸,前后相連。建筑自然比不上上京的奢華,但自有別具一格的沉穩大氣之相。

      她和蕭羚兒被安排住進了都護衙署后頭私宅里的院落中,蕭瑯有事自去了。安頓好后,天色也有些暗了下來。一個姓楊的管事找了過來,恭恭敬敬地道:“陳小姐,等下殿下回來要泡的藥湯,煩請您去瞧瞧。”

      繡春看他一眼,“不是有專門的軍醫負責此事嗎?”

      蕭瑯的雙膝雖然并無大礙了,但尋常的護理還是不能長時間間斷。繡春知道他離京前,林太醫曾培訓了一個姓吳的專用軍醫隨于他身邊的。原先說蕭瑯舊疾復發軍醫束手無策,把她騙了過來。現在證明他無事,這種事,自然有軍醫去做。

      楊管事道:“吳軍醫前些時日生病,無人能替他的事,一直勉強撐著而已。前幾天殿下出城,他便沒跟去。他聽說今日京里來了良醫,便托人傳話給我,說煩請你代勞幾天。等他病養好,他再回來。”

      繡春看了楊管事幾眼。見他表情只是恭恭敬敬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想了下,便點頭道:“知道了。等下就去。”

      ~~

      繡春被引到了蕭瑯的書房。據楊管事說,殿下先前都習慣在這里讓吳軍醫上藥。此刻正在前頭與裴刺史議事,過后就會回來了。

      楊管事和下人退了出去,書房里便只剩繡春了。

      外頭天已經黑了。屋子里上了燈。借了明亮的燈火,繡春四下打量了這間書房。有些禊賞堂的感覺。博古架的邊上,也懸了把寶劍。看起來低調而整潔。

      等待的功夫,繡春到了書架前,想找本書看。上頭的書,排列整整齊齊,一目了然。正合他的習慣。她最后看中了一本,記住了它所在的位置,抽了出來后,視線無意落到了邊上的一個影青蕉葉紋飾落地大瓶里。

      這種大瓶,口闊四方,擺在書房里,通常用于插放字畫卷軸之類的物件。此刻,這個瓶里也斜斜插了幾幅卷軸,有一張卷得松開了些,露出了一角,瞧著像是一幅畫。

      蕭瑯工于書畫,繡春自然知道。他前次寫的那個壽字,雖然當時在祖父面前,她口頭嫌棄,心里卻也承認,確實是好。這幅畫軸,想來便是他畫的。

      繡春盯著看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好奇,回頭看了眼門口方向,見靜悄悄無人,終于伸手過去,抽了出來。

      干這事,她有一種窺人**般的心虛感。略微有些緊張。

      她攤開畫軸,只看一眼,頓時便定住了眼。

      畫里是個綠衫黃裙的眼熟少女,正作側身回眸狀,雙眼若水,一點朱唇,神態似笑非笑,栩栩如生,端的是意態****,躍然紙上。邊上題了一句:笑,多情卻被無情惱。

      這……這不是自己在祖父壽宴那晚的裝扮嗎……

      她的心怦地一跳。呆呆地看了片刻,又抽出了另副。打開,也是肖像。上頭畫的女子臉模,同樣肖似自己。只不過變成了拈花而笑,神態嬌憨純真。再抽出一張,還是自己。看完全部,統統都是她。或喜或嗔,各種神態,各種情境。甚至有一副,還是她對鏡畫眉的樣子……

      他……他不是忙得像條狗嗎!竟然還有閑情干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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