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方姑姑,這兩次因了毫不知情而蕭瑯跟前出丑,讓繡春耿耿于懷。回了陳家,繡春閉門后,解開胸前捆綁了自己一天束縛,長長舒出一口氣。洗了個澡,躺榻上,撫揉略微發脹胸口,遲遲還是無法入睡,心情沮喪無比。忽然深深覺得,這次自己答應林奇接手這事,或許極有可能將會被證明,這其實是一件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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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數日,繡春過得很是規律。白天里大部分時間,仍是忙著寫那本醫書,隔兩天去一趟王府。原本繡春還有些別扭,去了兩趟后,發覺蕭瑯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這事,態度落落,自己替他推拿時,他仍照舊,躺那里看書。讓他曲腿他曲腿,讓他翻身他翻身,很是聽話,但此外別無一句多話。倒顯得是自己多心了。這才自了些,漸漸也將那件倒霉事給拋開了。
除了那邊事漸漸順手,這些天,她與祖父似乎也有些緩和跡象。每次她去魏王府,回來不管多晚,陳振屋里燈必定還亮著。只自己回來后,他那邊燈火才會滅。繡春不是瞎子,看眼里,自然也有些感動。
作為女兒,不管父母有什么錯,她依然深愛。對于祖父,她其實也完全能理解他舉動和心思。只是有時候,或許兩人脾氣太像,一不合,反倒頂了起來互不相讓。老人家本習慣早睡,見他等自己次數多了,繡春漸漸過意不去,這天回來后,干脆親自到了他屋外,隔著窗對著里頭道:“我回來了!阿秋很細心,人也好,有他,不會有事。你眼睛剛好沒多久,不能久熬,往后按時早些睡才好。”
這是這么多天來,她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說完,豎著耳朵聽,半晌沒動靜。無奈正要轉身離去時,忽然聽見里頭傳出一聲:“誰跟你說我等你回!”噗地一下,屋里黑了。
繡春朝黑漆漆窗戶丟了個白眼,轉身去了。
屋里頭,已經悶了好些天老頭子心情終于略有些活了,忍不住起身黑暗里轉了兩圈。只是活沒多久,忽然又不滿了。
叫一聲爺爺,怎么就那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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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兩天,又到了繡春去王府上工時辰。這幾次,確實像蕭瑯自己說過那樣,他沒次回來都戌時末后。繡春卻不好真踩著點去,一般會提前半個小時到。等一會兒,他也就回來了。
許鑒秋照舊套好了車停陳家側門邊巷口,繡春出去時,正與外頭回來陳立仁迎面相遇。
對于這個人,她心里恨不得抓住了狠狠咬他一口肉下來,面上卻始終不冷不熱,既不親近,也沒表現出敵意。只是這些天,她也覺察到了,陳家這兩父子見了自己,態度明顯比一開始熱絡許多,和自己姑姑差不多,仿佛也是想籠絡意思。此刻見陳立仁朝自己招呼,壓下心中厭恨之意,朝他略微點頭,笑了下,便從側旁而過。
陳立仁望著她背影消失,面上笑意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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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車停了王府門前,繡春進去,照例禊賞堂等。過了戌時末,蕭瑯卻沒回。繡春耐心再等,一直等到將近亥時末了,她坐燃了暖爐屋里,人已經開始犯困打瞌睡,迷迷糊糊時,聽到外頭起了腳步聲,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看見蕭瑯挾裹了一身寒氣匆匆進來了,趕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過去相迎。
蕭瑯看了眼她還略帶惺忪模樣,一邊解自己外氅,一邊道:“今天實是回不來,累你久等。太晚了,這次就算了。你回去吧。下次倘若我過了戌時還沒回,你不用等,自管回去便是。”
繡春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趕緊搖頭:“殿下日理萬機,為國事操勞,我等等又何妨。”
還是這句話……見蕭瑯橫自己一眼,繡春忙又補道:“這是其一。其二便是殿下健療不能停。一停,藥物功效缺乏連續作用,便達不到預期佳效果。”
蕭瑯見她堅持,點頭道:“那你稍等。”說罷轉身去衣。
這一次,他動作似乎很,幾乎只是泡藥浴功夫過去,人便回來了。往那張榻上一躺,道:“有勞你了。”
兩人經過這么幾次配合,已經頗熟了。繡春也不用邊上侍女動手,自己替他卷了褲管至大腿上部,然后從頭開始那一套動作。做完林奇規定那部分,也未抬頭,只道:“殿下,好翻身了。”說了一聲,沒見他動。抬眼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已睡了過去。那本他常看書仍緊緊握他左手上,卻一道搭垂他胸前。他臉龐微微側著,雙眼閉合,已然沉沉睡了過去。
繡春一怔。
如果說,第一次她對他說“殿下日理萬機為國事操勞”這話,完全只是應付之辭,那么今晚方才那句,其實已經有些出于真心實意了。越與她這個病人接觸頻繁,她便愈發感覺到此人是個工作狂。早出晚歸不用說了,就拿他近一直看那本書為例,她原先還以為是什么消遣之類玩意兒,后來有一次出于好奇,趁他不時偷偷去翻了下,才發現是本水利農書,隨意翻了兩下,沒什么興趣便放了回去。
此刻,想必也是他太過疲累了,這才會這樣便睡了過去。
方姑姑不,邊上侍女剛也恰出去了。繡春停了手,屏住呼吸,悄悄看向這個睡夢中年輕男人。他面龐跳躍燭火下,如美玉光潔,額角下頜卻又帶了種說不出英挺。發簪許是因了方才洗澡后沒插緊,枕上稍一滾,將將便松了出來,綰不牢他一頭漆黑青絲,任它柔順地覆青玉素面錦緞枕上……
不得不承認,他真是繡春所見過好看男人。
繡春看了一會兒,咬了下唇,終于收回了目光。拿過放邊上一張毯子,展開,輕輕蓋了他身上,然后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l&&~*_*~&&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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