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楠所讀的臨床醫學專業是五年制,還有一年才能拿到畢業證,其實這時考完了大聯考,也算是告別了校園生活,“半畢業”了。相處了四年的同學即將分別,各自去學校安排的醫院見習,以后見面的機會會越來越少。考完試的興奮情緒,逐漸被離別的傷感所取代。
衛楠生在南方,從小到大看過無數次大海,對海景和沙灘沒什么濃厚的興趣。中學的時候因為那篇煽情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衛楠特意大周末把蕭晴和祁娟叫起來去海邊觀光,結果到了海邊還沒春暖花開呢,三人倒是先歇菜了——那臟水,那黑沙,還有一艘大船,拖著一張大網,在海里撈易拉罐。
那次觀光給衛楠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打那以后,衛楠一見海水就頭暈。
有些東西,還是保持想象中的朦朧美比較好。
班里有很多北方來的同學喜歡看海,衛楠雖然強烈表達了自己想去爬山的愿望,最終被班長一句:“你還嫌考試刺激得不夠啊?”給否決了。最終票選之下,畢業旅行的目的地,定在了海南。
跟原元回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踏上了畢業的旅途。行程的安排是先坐車到湛江,然后坐一個小時的船,到海南。之后便是海口、興隆、三亞的四天觀光游。
坐上了去湛江的長途汽車,眾人情緒高漲,在車內開了音樂,司機還很好心的說,“你們要唱歌的話不如拿話筒吧,車里有,直接來次旅途唱k也讓我開開眼界。”
衛楠是班里的文娛委員,唱歌又好聽還拿過獎,當然再次被趕鴨子上架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其實衛楠昨晚跟原元一張床,擠來擠去沒睡好,早上只喝了點牛奶,跟著陸雙磨車磨得頭暈眼花,現在困得很又餓得很,整個人處于極度頹廢狀態。被眾人硬推出去,衛楠只好沮喪地拿起麥,無奈地打了個呵欠:“各位要我唱什么歌啊?”原元笑:“就唱阿桑的歌吧,你不是最喜歡她嗎?”
阿桑是衛楠最喜歡的女歌手,她的歌聲中總是透著蒼涼和寂寞,略微沙啞的音色能觸動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的歌,總能唱到衛楠心里去。
站在過道里拿著話筒,看著車窗外的綠樹鮮花迅速滑過,衛楠突然覺得有點頭暈。
沒有蕭晴和祁娟在身邊合唱,沒有了那相伴多年的姐妹三人組,衛楠一個人唱歌,總覺得不太自然。
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沒有伴奏的緣故,衛楠的聲音顯得格外清脆悅耳,透過麥克風的放大,在整個車廂內回蕩著。
“mylove,晚安,就別再為難,別管我會受傷。
想開,體諒,我已經習慣,不然又能怎樣。
這個城市太會說謊,愛情只是昂貴的櫥窗。
沿路華麗燦爛,陳列甜美幻想。
誰當真誰就上當……”
唱到這,衛楠突然想起一句話——
“認真,你就輸了。”
這是論壇上吵架的時候,最常見的一句話:“樓主啊,認真,你就輸了。”
阿桑的歌里說,“愛情只是甜美幻想,誰當真誰就上當,”跟那句論壇常用語,也算是有點兒異曲同工之妙吧?
可惜很多時候,明明嘴上拼命說著不要認真,心里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去認真。
在過去的那段愛情里,衛楠覺得自己非常愚蠢地認真了,并且全心全意地投入了。不同于身邊那些把戀愛當作一次經歷的同學,不同于他們分手時如同結束實驗般的灑脫,衛楠總覺得,那么認真的自己顯得如此單純而可笑。系在心上的那條線,總會時不時冒出來狠狠勒一下心臟,雖然那線很細小,細小到平日里根本無法察覺,可關鍵時刻的用力牽扯,還是會讓人有種劇烈的疼痛和窒息感。
那條線,總是不知不覺間提醒著過去的自己是如何懦弱,無法拋開一切去追求愛情的懦弱,考慮太多猶豫不決的懦弱,心底愛著他卻不敢涉足那個世界的懦弱,說著分手卻總是放不下想他念他的懦弱……其實歸根結底,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是因為顧慮太多,沒有勇氣罷了。不過是太現實,太理智,太懦弱罷了。
許之恒微笑著轉身的畫面,在衛楠記憶里,定格成了一道鮮明的風景線。
提示著那段時光的慘烈收場。
“死心,失望,會比較簡單,卻有心有不甘。
這個城市太會偽裝,愛情就像霓虹燈一樣。
誰離開之后,卻把燈忘了關,讓夢做得太輝煌……”
衛楠還在那情緒高漲地唱歌,順帶胡思亂想,車子卻突然停了。
由于慣性站立不穩,衛楠后仰了一下又直接朝原元撲了過去,原元也沒反應過來,被衛楠一撲,“哎喲”一聲滾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