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聞得霓裳的驚訝聲低頭一看,也見到了她手里那枚穿著五色縷的針。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難得他也有拿不準的時候,不知這突如其來的五色縷是何時跑到他身上的。
應該不可能是王麗娘。
王麗娘就是那位沈蕁和紀澄在端午節時看到的陪在沈徹身邊的小寡婦。若非這條五色縷出現,這位王娘子從今日起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沈徹的記憶里了。
這也只能怪王麗娘太心急了,所以吃不了熱豆腐。
卻說今日是七夕,如此佳節沈徹不去看看王麗娘實在說不過去。
王麗娘的婆母侯婆子也知道,所以早早兒就躲出去了,她那沒福氣兒子死得早,這媳婦為她兒子守了三年,也算是對得起她老侯家了。都說女子一嫁從父,二嫁就由己了,可侯婆子如今全靠王麗娘做些針線活兒養活一家子,她哪里舍得王麗娘改嫁。
被周圍那些婆子一攛掇,侯婆子也就打起了王麗娘的主意,這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的,若是能攀上個富家公子做個外室也是夠格兒的,如此一來王麗娘還可以繼續跟她住在一塊兒,那富家子弟得閑過來住一宿賞點兒銀子花花豈不是兩全其美?
王麗娘本不是個浪蕩性子,可抵不住經年累月被侯婆子慫恿,那日在從樓上往街上望,看到沈徹時神魂兒一下就撲了過去。正如榆錢兒的話,王麗娘心里想的也是,哪怕跟他只能做一宿夫妻這人生一輩子也就值當了。
于是這才有了王麗娘人生第一次拿手絹兒撩男人的戲碼。王麗娘當時不過是想著試一試,壓根兒沒想過會成功,哪知道沈徹卻回了頭,還沖她輕輕扯了扯唇角。
其后的事情自然就順理成章了,侯婆子簡直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這位沈家二公子出手可是極闊綽的,還給她銀子開了個小小的酒鋪做營生。
這日知道七夕沈徹要來,侯婆子自然殷勤,一大早兒天沒亮就去豬頭張家的鹵肉鋪子排隊,定下那豬耳葉子。
但凡吃過鹵豬耳朵的都該知道,最好吃的就是那成行的耳葉子,中間一條白色軟骨,吃起來軟硬相間,別有風味兒。但是這豬耳朵就那么大,一刀下去總有邊角余料,而這位沈二公子卻只吃那形狀最完整的耳絲。
一頭豬的鹵豬耳朵里能挑出來的形狀完整的耳絲也沒多少根兒,更何況豬頭張的鹵豬耳朵可是在京師都數得上名兒的。侯婆子若非去得早,肯定是買不到的。
這廂侯婆子買了鹵豬耳朵,那廂王麗娘也走了半個城打到了一斤沈徹喜歡的玉泉白。玉泉白是南城城郊一個小酒坊的招牌酒,每天產出不多,而且每年只賣半年,每人還限購,最多只能買一斤,也不知名氣是怎么傳出去的,反正每天鋪子還沒開,門口就已經排了半條街的隊伍了。
侯家婆媳為了牢牢攀上沈家二公子這棵大樹,也實在沒少費心思。
沈徹到侯家時,王麗娘就如霓裳那般迎了出來,她是個細心體貼之人,同沈徹相處不久之后就基本摸清了沈徹的習慣,見他進來又是伺候換鞋更衣,又是絞帕子伺候洗臉、洗手,拿出了十二分的溫柔小意來伺候。
“公子似乎有些疲倦,我替你捏捏肩吧。”王麗娘一邊擺著杯筷一邊觀察沈徹的神色。
沈徹笑道:“好啊,麗娘有一雙巧手。”
王麗娘扭腰走到沈徹的身后,替他揉捏起肩膀來,“今日煨的牛尾公子可還滿意?”
“麗娘做的牛尾是京師一絕,別地兒再沒能越過你的。”沈徹道。
王麗娘燦然一笑,“公子若是喜歡,麗娘以后天天給公子煨。”
這話沈徹可不能接,也只能裝沒聽明白。王麗娘心下暗暗嘆息一聲,想起前兒侯婆子的話來,這男人女人沒有真正親近過,就捆不到一起去。
想到這兒,王麗娘的臉就微微一紅,她低頭看了看沈徹,雖然只能看到這冤家的頭頂和后腦勺,可在她眼里便是沈徹的那后腦勺也比別人好看了一百倍去,王麗娘心一橫,將身上穿的水紅薄衫的領口拉了拉,那夏日薄衫里頭只著了件霜白繡牡丹的肚兜,可是那霜白的布卻也還比不上她胸脯的肉兒白,她自己有時候看了都會晃神,只不知道自己心上的冤家會怎么看。
王麗娘覷著沈徹杯中酒空之后,蓮步輕移地走到沈徹跟前兒,彎腰替他斟滿酒,那一雙豬頭肉慢慢晃晃地幾乎都要跑出來了。
王麗娘雙手捧著酒杯借著遞酒的動作偎入沈徹的懷里,“公子。”
沈徹一把扶住王麗娘的腰,一手接過酒杯,將她固定在離自己三寸的地方,眼睛故意在王麗娘那高聳的豬頭肉上流連了許久,然后笑道:“麗娘,這種事情女人太主動了,就沒意思了。我不是教過你么,若想吊著我,就得把肉舉得高一些,叫我看得到吃不到才有意思。”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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