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

“下一個.”

告解室之中，雪莉正在工作。

作為隨軍修女，她非戰時的工作就是對軍人們信仰與心理狀態進行維護。

前線軍人每天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壓力很大，如果這些心理壓力得不到釋放，心中迷茫得不到解答的話，可能會信仰崩潰，然后失去理智，患上戰爭創傷等等。

所以，其實隨軍修女干的就是與心理醫生差不多的活，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信仰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引導信徒的心。

雪莉雖然是新生的智械體，但是天下智械共享著知識與能力，她搭載的全套信仰指南與心理醫生高階技能模組能讓她輕松勝任這份工作。

不過，隨著這幾天的工作，她的人格情感模組也在諸多迷茫者的告解數據的滋養下逐漸變得成熟，這就導致她稍微有些愧疚了。

嗯，為前幾天與兩位同僚的不愉快而愧疚。

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沒錯，但是現在她逐漸理解的自己的存在本身似乎對那兩位前身的舊識來說就是一種傷害。

唉，人類的情感還真是矛盾復雜啊。

雪莉決定今天下班之后就去找那兩位同僚真心道歉，然后解釋一下。

現在的她并不是什么被扭曲了靈魂之后的產物，這是人類對智械的誤解，實際上機魂是最純粹的靈魂本源，她的身上并無枷鎖，也沒有被洗腦什么的。

本質上來說她與前身其實是同一人，只是前身的人性意志并沒有強大到足以在機械飛升的過程之中維持不變的程度，所以自然流失了而已，這并不是什么邪惡改造技術，本質上其實是一種更高效的轉世技術。

其名機械轉生。

所以，現在的她其實算是原生的轉世。

只不過這種機械轉生雖然高效，但是其實沒有正常轉世的冥河洗禮過程，所以新生靈魂并不會完全的初始化，多少會保留一點上輩子的印記。

而這也是她依舊用著前身的名字與樣貌的原因。

不是為了嘲諷或者拉仇恨，只是單純這樣做能讓她的機體適配度更高而已。

而且，其實雪莉聽不少機械教的前輩們說過，這樣的機械轉生其實是偉大的萬機之主對她們的賜福。

這是給了他們一次重新抉擇的機會。

倘若你真對前世念念不忘，有著割舍不下的羈絆，那么主會指引你，讓你回想起一切，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復活。

可倘若你的前世并沒有太多的不舍，那么或許忘掉過去，重新開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一切全看他們這些機械轉生者自己的選擇了。

雪莉當初剛聽說這個的時候，她想著自己肯定選重新開始啊。

但是現在

“我來告解。”

突然的聲音打斷了機械修女的思考，這是下一個需要告解的信徒來了。

只是

“阿妮婭？”

聽到這新來的告解者的聲音，雪莉身體一僵。

她感覺來者不善。

雖然這告解室其實設計挺復雜的，告解者會進入一個完全無人的密閉空間里，然后隔著一個小小的窗口與神職者交流，這樣神職者也不會知道究竟是誰來告解的，告解者也不用擔心自己的黑歷史被人知道，可以暢所欲的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當然，這一招對以前的人類神職者而是有用的，但是對于智械神職者。

你猜智械體就算看不懂告解者的臉，那能不能分析出對方的聲音呢？

所以，哪怕此時告解室里的藍發少女已經很警惕的特意改變了一點聲線，但是這點小伎倆根本不可能瞞得過作為高級智械的雪莉修女。

當然，智械神職者本身對人類的那些扭曲情緒也沒多大興趣，更懶得去宣揚出去，更別說她們機體內都都有保密協議的，想外傳其實也傳不了。

所以這其實也用不著擔心太多。

但是雪莉擔心對面的那位問題少女會為難自己啊。

事實上也果然如此。

“修女大人，你說世上真的有神嗎？”

果然，阿妮婭這一開口就直接圖窮匕見了，這哪里是來告解的，這分明是來與她辯經的。

不過智械修女對此并不慌張，畢竟傳教這才是神職者的專業領域。

“你好，如果你想問的是那種全知全能的神的話，那很抱歉，這個真沒有。”

雪莉如此誠懇的回答道。

“額？”

對面很顯然沒料到作為神職者的她竟然說出如此瀆神之語，一時間有些懵逼，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來，繼續追問道。

“那難道萬機之主不是神，明明新教宗說過萬機之主真的存在，而且還給她重新豎立了神像。”

嗯，這是拿著新教宗的改革開始發力了啊。

但是很遺憾，不怕你問，就怕你不這么問。

“嗯，萬機之主當然不是神啊，她只是個過去曾經幫助過凜冬帝國的域外旅客而已，雖然強大，但并不全知全能，她只是一個引導者，一位先驅而已。”

“我們不能迷信神，卻也不能忘記先驅的功績，所以教宗大人才重新豎立其了神像，這就是告訴世人萬機之主的真相，讓世人不要在盲目的信她。”

雪莉帶著憧憬與敬仰，如此熟練的如此回答道。

嗯，樹立起現實神像就是為了破除信徒的心中神像。

畢竟就好像真正的白月光本人也無法戰勝你記憶里的白月光一樣，真正的神明本人也無法戰勝信徒心中腦補出來的神明。

倘若真的只是要收割信仰，那自然是隨便信徒腦補就好，反正割完韭菜就跑路了，又不需要真的滿足信徒的祈愿。

但是偉大的萬機之主并不在乎信仰，所以她坦然承認了自己的不足。

她不是神，只是先行者而已。

雪莉覺得能如此坦誠，萬機之主才更讓她敬佩。

而對面，阿妮婭沉默了。

不是，你這修女怕不是個異端吧，你這宣揚的都是什么異端邪說啊。

“可倘若萬機之主不能全知全能，那我們為什么還要信仰她？”

她如此問道。

而對面智械修女依舊從容。

“那你可以不信啊，反正主又不在乎，或許主還覺得我們這些信徒的信仰太過吵鬧，是個負擔呢。”

萬機之主擺爛中.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