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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十四年獵鬼人 > 15.啞巴

      15.啞巴

      啞巴這句話一說出口,在場的人都驚訝了,除了一個人,那就是我師傅。他似乎是早就知道啞巴是一直在裝啞一樣。盡管在之前他已經分兩次分別給我和師姐還有那師傅分析了啞巴的不尋常以外,他卻一直沒有說他是在裝啞。

      最為震驚的,還是那家老大。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慢慢走到啞巴跟前,好像不認識眼前這個伺候了自己幾十年的仆人一樣,上下打量著他,然后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問啞巴說:“你..你一直都會說話?”

      啞巴微微一笑,拍了拍那家老大的肩膀,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用一種很深邃的眼神打量著我師傅和師姐倆人,卻一直不曾看我一眼。我和董先生都是初來乍到,我甚至還沒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而對于啞巴來說,或許他一早聽見我喊那家老大的時候,就知道我師傅帶著師姐重回故地了。而也許對于他來說,師傅和師姐什么時候回來,也就是他跟大家坦白身份的時候了。

      師傅開口說,啞巴你可真行啊,這么多年一直沒人發現你,藏得可真夠深的啊。那師傅當年那么信任你,沒想到你竟然花了半輩子的時間來策劃一場陰謀,你肯定不是一個人吧,你背后都還有些什么人?師傅這么冷冰冰的質問道,因為他認準了這是一倡心策劃的陰謀,目的有兩個,一個是讓扇子歸他所有,一個是找個完美的替罪羔羊。

      啞巴也許是太久沒有說話的關系,他的口音已經讓人聽上去有點吃力。起碼在我聽來,就跟那些港臺大舌頭差不多的感覺。他似乎并沒有把師傅的質問當成是一種壓力,反倒像是早就料到早晚有一天會有人這么跟他說一樣,他淡淡的回答到,我背后并沒有人,從來都是我一個人,早年跟著那師傅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的。啞巴頓了頓,轉頭對我師姐說,小姑娘,對不住了,十年了,讓你背負罵名,你受苦了。

      啞巴說話的語速很緩慢,但又很平靜。我一直在邊上無法插話,但聽在耳朵里,就跟我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高僧說話差不多的口吻。師傅在我剛剛入門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面對自己的對立者的時候,只有三類人會用這種口氣和對方說話,一個就是裝腔作勢的,弄出一副自己高深莫測的樣子,好讓人家不敢輕舉妄動。我們就常崇演這種人。第二種就是腦子有問題的人,不知道對方來勢洶洶,因為愚魯而顯得鎮定。第三種就是真正的高人,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里,有底氣才這樣說話。基于這個啞巴能夠裝啞隱忍幾十年,不用說,他肯定也是第三種人。

      但是當他這么淡淡的跟師姐說完以后,師姐頓時勃然大怒。原本給我感覺雖然談不上溫順但是也不能說暴躁的師姐,竟讓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毫不在意別人眼光的大吼起來,這確實嚇了我一跳。師姐大罵道,好你個老賊,這些年來真是把我害得好苦,自己名聲掃地,還連累師門,你倒還清靜,繼續躲在這個小地方,反正沒人會懷疑到你的頭上,自己當了賊,還栽贓到我的身上,你可知道這十年來,我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嗎?師姐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后的時候,竟然因為委屈,有些嗚咽。仿佛是因為這些年來自己過得憋屈,一股腦的釋放出來。董先生一直拉著師姐的手,除了我師傅,他應當算是最了解我師姐的人,知道師姐的脾氣,蒙冤1年,今天得見真兇,還真是害怕師姐干出什么傻事來。

      其實當啞巴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實際上已經是變相的承認了自己才是當年竊取扇子的真兇。顯然這個結果大大出乎了那家幾兄弟的預料,因為多年來他們一直認定了是我師姐偷的,甚至還以為是師傅派師姐來偷的。現在看來,他們和賊人一起生活了幾十年卻一直沒發現,這種小山村里,監守自盜算的上是丑聞,那家兄弟一度不知道怎么辦好,而且因為起初老大召集族人,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了。于是師傅悄悄湊到那家老大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那家老大點點頭,然后吩咐自己的兄弟把聚攏的人群遣散,然后那家老大走到啞巴身邊,對啞巴說,咱們還是進屋里說吧,今天這件事,你必須要給我們做出一個交代。說完他就一把抓住了啞巴的手腕,看得出來,力氣還挺大的。

      現在回想起來,那家老大說這句話的時候,用了我們都能聽懂的漢語,我想是因為他也了解到自己錯怪了我師傅和師姐,想要化解這段誤會。

      眾人在議論紛紛中散去,散去的只是人群,不散的,肯定是私下對啞巴和那家人的議論。接著那家兄弟帶著我們一起走到那家老屋里面,關門關窗。那家另外幾個兄弟甚至不讓自己的家仆跟著,缺少了一個兄弟,當時的屋里除了他們三兄弟以外,就是師傅師姐,我和董先生,還有啞巴。

      那家老大和啞巴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這群人里面,他們倆的感情是最深的。但是他自己也明白,如今我師傅帶著我們找來,這件事就必須有個結果。這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里,那家老大徹底推翻了自己以往的懷疑,也就是說,此刻的他,內心比我們誰都更加混亂。不過他上無長輩,同輩中有是排行老大,所以族人還都看著他來主持大局。于是他給啞巴搬來一張椅子,要他坐在屋子的正中央,然后我們各自找地方坐下,把啞巴圍在中間,那意思啞巴也明白,是要他把來龍去脈說個清楚。

      啞巴放下手上的包包,看樣子他真打算是離開這個地方了。也不知道是沒來得及跑成,還是故意呆在祭壇里邊等著我們。或者說是等著我們把事情說明白,再走,那表示他確信自己能走的掉。所以他坐下以后,沒等大家開口審問,他自己先娓娓道來。

      “那把六葉八卦扇,確實是我拿的,也確實是我把大家引導著,去懷疑這位小姐的。”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真相,但是啞巴第一次親口承認的時候,屋子里還是一片嘩然。那家的另外兩個兄弟顯得很驚訝很憤怒,而那家老大除了憤怒以外,還有些悲傷。師傅問啞巴,那你是收拾好東西,專程在等著我們嗎?啞巴點頭說是,他在我叫走了那家老大以后,就收拾好了行李,然后一直在祭壇里邊跪拜念經。他說,這一天總算是來了,他的使命也完成了,今后就再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那家了。

      師傅對啞巴說,當年我第一次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認識你了。雖然咱們沒什么交流,但是我卻一直記得那師傅身邊有一個啞巴仆人。而你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啞巴,這么說來,早在幾十年前,你還跟著那師傅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裝啞了是嗎?你這么做單單只是為了這把扇子嗎?這么些年來,你可以有無數次下手的機會,為什么偏偏等到十年前?莫非是為了找一個合適的人來栽贓嗎?啞巴微笑了一下,對我師傅說,這些話,上一次說也是幾十年前了,而當年唯一的傾訴者,就是你們的父親。

      說完他指了指那家幾兄弟。他接著說,你們幾個,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的父親是一個偉大的鬼師,但是你們卻從來沒從他那兒學到東西,相信你們都知道,你們父親不教你們,是為了不讓你們涉足這個行業,因為你們手上有扇子,難免行差踏錯,釀成大禍。而如今你們一個個像這樣審問我,我卻不得不告訴你們,那把扇子對我來說,縱然有用,我也絕不會用。而且我并不是為了偷扇子而一直呆在你們家里,我留下來,其實是為了守護這把扇子。說完他又朝著那家老大一指,說,就是幫你守護。因為你父親早就知道,你是受不住的。

      師傅聽到這里的時候,已經確認啞巴就是一個高人。于是作為禮貌,他站起身來朝著啞巴行了一禮,然后坐下說,請你告訴我們,你到底是什么人。

      啞巴沉默了一會,對我師傅說,武師傅,當年你來找那師傅的時候,那師傅曾經告訴過你,這把扇子的來歷對吧?師傅說是,這把扇子是吳三桂當年害怕永歷皇帝的鬼魂帶陰兵復仇,而請道士打造的。啞巴說,那個打造扇子的道士,就是我的祖師。師傅說,這么說來,你也是道士?啞巴拂了拂身上的那身奇怪的袍子說,你看出來了吧,這雖然是道袍的樣子,卻是當初那師傅親手給我縫制的。這件袍子,除了代表我本家道人外,我還是那師傅門下的鬼師弟子。只不過我從來不曾叫他一聲師傅,他也從未跟我以師徒相稱。

      啞巴這時候的表情已經不如起初那么淡定,那是因為在大家的語里,他必須開始回憶自己的過去。他嘆了口氣告訴我們,師祖的名諱不要提起了,而那把扇子傳到了啞巴的師公手里的時候,恰逢那時,日本人入侵緬甸,云南雖然有重兵把守,但是內亂卻一直存在。很多民間的勢力相互爭權,大量迫害宗教人士。啞巴苦笑著說,害死他師公的,并不是日本人,而是當時云南的國民黨官員傳統當地鹽幫,聽說了他師公手上有把厲害的扇子,打算奪取,繼而害死了他。所幸的是師公那時候已經悄悄把扇子交給了啞巴的師傅。啞巴說,他自己的師傅是個云游天下的散人,對于門派和個人的利益都不是特別看重,于是日本人打跑了十多年以后,收養了他,并把扇子傳給了啞巴,繼而把啞巴托付給了他的一個好友,就是那師傅。

      啞巴說,自己和那師傅的年紀相差并不多,但是由于師傅多少有些不務正業,跟著那師傅也是好事。于是就一直伴隨著那師傅,而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啞巴自己本身是一個純正的古滇族人。而既然自己托付給了那師傅,那師傅自然也得知了扇子的秘密,當啞巴認為自己沒有能力保護扇子的時候,主動請那師傅收下扇子,因為那把扇子在那師傅的手上,比在自己手上的價值大得多。但是那師傅是一個有遠見的人,當他得知扇子的威力以后,他發覺如果這個東西一旦被道上的人知道,必然會引起一陣哄搶爭奪,自己雖然有些能力,但是也沒辦法抵擋源源不斷的爭搶。他和啞巴之間雖然相互交流磨合,自己也傳授了不少技法給啞巴,但卻始終是無名師徒。于是那師傅和啞巴約法三章,雖然是同族人,但此刻希望他能夠就此放棄自己的姓氏,做一個默默守護這把扇子的啞巴。

      啞巴尊敬那師傅的為人,也潛移默化的理解了那師傅的一番苦心。雖然是寶物,但卻并非是吉祥的東西,歷史上任何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背后,都有廝殺和血淚的歷史。于是他決定犧牲自己,以仆人的身份跟在那師傅的身邊,就算有一天扇子的消息不脛而走,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個干癟矮小的啞巴。雖然是把自己所有的扇子交給那師傅這樣的高人保管,但實際上真正的看護人,還是他自己,這也是那師傅要求他明白的,信守承諾,心系天下的情懷。

      說道這里的時候,我心里對這個啞巴有點敬佩。因為很少有人會為了一個承諾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這個世界上,懂得玄術的人,畢竟是少數,玄術和醫術一樣,本來是用來救人的,但是一旦淪為邪魔外道,后果就非常可怕了。這就好像是一個國家的武器兵力,它們本應當是用來保家衛國,但若動了邪念,也能夠毀滅世界。

      師傅聽罷也微微點頭。啞巴接著說,在他和那師傅主仆相稱后沒幾年,那師傅就認識了我師傅。而當初是那師傅主動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師傅的,是因為他和啞巴都覺得,我師傅是一個值得信賴和托付的人。假若有一天扇子引起了他人的賊心,啞巴和那師傅勢必要拼死保護這個寶貝,而我師傅則應當是可靠的朋友,他能夠代那師傅和啞巴繼續保護這個秘密。師傅聽到這里的時候,嘆了口氣說,慚愧了,當初那師傅把我想得太過于高尚了。我雖然從未想過要把扇子據為己有,但是我的確是因為它而動心。我不配被他這么信任。師傅說這些話的時候,有點黯然,即便是啞巴在回憶自己的過去,我師傅也是如此。

      啞巴接著說,那師傅認為,故人所托,武師傅必然不會辜負。所以只是在那個時候讓你得知了這個事情,而絲毫沒有談到假若有一天會把扇子交付給你的事情。后來那師傅有了孩子,我和他開始覺得,這個東西交給完全不知情的人保管,或許更加可靠,于是那師傅決定,自己的一身本領,一點都不會教給自己的孩子,就讓他們做個普通的良民,愚魯的農夫。而啞巴則必須在那師傅去世以后,繼續侍奉他的后人,繼續保護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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