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說,我當然知道您認識,不過您是覺得是他偷了我的手鐲嗎?師傅皺眉說,那我還不敢確定。這些年來那家人來人往,子孫繁衍,唯獨那個啞巴老仆從四十多年前伺候那師傅開始,就一直在那里來當時我們倆去的時候,我也就是問問那家老大,看看還是否有故人健在,卻得知他生病的消息身不算很熟我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了。
師姐問師傅說,您是說那個啞巴仆人以前就是伺候那師傅的?師傅點頭說是。師姐說,我記得當時我看他的樣子,也就看上去比您年輕不了多少啊,莫不是他十多歲的時候就跟著那師傅了?師傅點頭說,肯定是這樣啊,我第一次看見他都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他隱忍了這么多年,連那師傅和我都沒曾發現他的真實身份,那這個人可真是個高人啊,咱們沒人惹得起。
我看過天龍八部,里邊有一個少林寺的掃地僧,掃了一輩子的藏經閣,卻掃成了一代絕世高手。甚至能用眼睛把蕭遠山和慕容博給瞪死了,所以那是在告訴我,千萬不能用外貌來評斷一個人的能力。也許正是每個人身邊這些默默無聞的小角色,才真的是隱藏得很深的世外高人。
當然,如果他沒偷我師姐的手鐲并陷害她的話,他才是高人,否則就是個小人了。
師傅想了想,然后認真的說,不對,那個啞巴絕對有問題!師傅的語氣很肯定,就好像是他有確切的證據一樣。師傅轉頭對師姐說,你說那天晚上你請那家兄弟喝酒的時候,老大曾經叫他來身邊吩咐,然后他還在老大的手心寫字,對嗎?師姐說沒錯。師傅說,那就對了,一般來說,啞巴有這么幾種情況,要么是因為疾病而失語,例如喉嚨開刀或者誤食了啞藥之類的,另一種就是因為受傷,但是舌頭沒辦法連根拔,因為那會死人,而只是掉了一半舌頭的人,雖然不能明白的說話,但是喉嚨發音的功能還是健全的,說不清楚但是肯定能說出聲來。再一個就是先天性的了,但是這種先天性的失語其實不常見,若排除之前的兩種情況,啞巴往往都是先聾后啞才對。而且他們如果想說話,是能說的,只是因為聽不見聲音,是聾子,所以才失去了這么一種語環境,變得不會說了而已。而你說那家老大口頭上吩咐了他,說明他的耳朵并不聾,而早年我去拜訪那師傅的時候,雖然他也沒有開口說話,但是我看到他大口的喝酒吃肉,由此來看,他的味覺應當是健全的,換之,他的舌頭并沒用受到傷殘。而誤食啞藥更加不會,他脖子上也沒有動過刀子的痕跡。
師傅一番話說得我稀里糊涂的,我忍不住問師傅,那是說明什么了呢?師傅對我伸出手掌,意思是你先別插話。他又思考了一陣,然后問師姐說,后來呢,你怎么跟那家兄弟解釋的。師姐說,她也沒辦法解釋,因為那掉落在那家老大屋里的手鐲的確是自己的,師傅提前回去了,她自己一個人在那里,人家自然先入為主的懷疑她,更何況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手鐲是什么時候離開自己的身體的。師姐說,不管她如何爭辯,那家兄弟一口咬定是她干的,完全不理睬她的解釋。但是因為師傅的關系,那家兄弟并沒用很過分的對待師姐,沒有逼問拷打一類的,只是把她給限制起來,不讓她離開,直到找到那把扇子才行。
師姐對師傅說,后來您不是收到他們寄來的信了嗎?您也是那時候才得知這件事情的是吧。師傅點頭說是,而我當時慌忙再趕過去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那里了,你去哪了。師姐嘆了口氣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謊稱自己的腳浮腫了,騙外面看門的人打開了門,自己還放小鬼阻攔,這才連夜逃跑。師傅大驚,說你還放鬼害人?師姐趕緊說,沒有害他們,只是弄出來嚇了嚇他們,看門那個人被嚇跑了,顧不了那么多,我也乘著他們還沒追上來的時候,就逃到山上去了。
師傅說,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跑,就是在告訴他們,東西的確是你偷的?師姐說她知道。師傅又問她,那你想過沒有,你跑了,我還不知道,等我到了那家人的屋里,他們是怎么跟我說的?他們說的情況,連我都認為是你偷走了,顏面掃地,為了這個,我一把老骨頭還跟人負荊請罪,并且保證只要我活著,我就會不遺余力的去幫他們追回那把扇子。人家那家幾兄弟,都是看在我和他們的先人故交一場的分上,沒有太為難我,而是讓我自己離開,從此不相往來了。師姐說這些她都知道,是她害得師傅背上罵名。但是師姐說,那把扇子真的不是自己偷的。師傅冷笑一聲說,你說不是你,我們都相信你,可你拿什么讓別人也相信你呢?你的證據在哪里呢?師姐說,所以這次才回來,請師傅跟我一起,再訪那家人,一來是為了把當年的情況說明,二來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找到那把扇子。如果扇子的事情不能證明我的清白的話,貝葉經的事情說不定就又要扯到我的頭上。師姐幽然的說,師傅你看我年紀也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后我都一直非常低調的生活,本打算就這么太太平平過日子就算了,可是這命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呢。
大家都沒有說話了,隔了一會師傅說,好啊,我們可以幫你,這沒問題。不過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假如我們再去那家,又怎么跟人解釋。師姐說,只需要把當年的那場誤會說清楚,這都1年了,沒準他們自己都找到那把扇子了。我一直不敢自己去面對他們,如果這次不是逼不得已,我甚至還會逃避下去。師傅說,從你剛剛跟我說的,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還是那個啞巴,但是有一點我還是想不通,那家兄弟都不懂玄術,而啞巴又是老仆人,那師傅去世了都三十多年了,這三十多年來,如果他要偷那把扇子,機會可多的是啊,為什么偏偏要等你出現了才下手呢,再有一個,他就是一個家丁,偷扇子有什么作用呢?師傅說,你和小董就暫且在這里小住幾日吧,我會想辦法聯系那家人,說我要帶著你去拜訪,就和當年一樣。一來我們要理直氣壯,因為你畢竟是真的沒偷,二來咱們也不能咄咄逼人,因為人家說到底也是受害者。
師姐問師傅,這趟過去,這次小董跟著來,也是為了在經濟上補償一下對方。盡管自己真的沒有偷那把扇子,但是當初終究是不辭而別,以至于讓兩家從此交惡。師傅說,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覺得你應該拿出多大的誠意來對待這件事,你是自立門戶的人,一切還是自己做主吧。
我只記得后來大家都沒怎么繼續吃東西了,本來師傅讓我吃完就去幫忙把師姐的房間給收拾出來,但是師姐說就不在師傅家住了,他們兩口子還是在外面住比較好,也許是因為尷尬,要知道師傅可是一個比較嚴厲的人。師傅見師姐拒絕了,也沒有特別挽留,只是從房里拿出師姐當年的那個洋娃娃,說這東西放我這里好多年了,也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師傅輾轉找到了那家人的電話,于是打過去說明了一下,并且告知過幾天自己將帶著當年的頑徒登門謝罪,而掛上電話后師傅跟我說,那家幾兄弟,老四前幾年因為犯了事而坐牢了,老二老三雖然還在村子里,但是已經沒有住在老家了,而是自己修了房子。老大還住在老屋子里,并且師傅還告訴我,那把扇子,還是沒有找到。
數日以后,我們四人動身啟程。經濟的高速發展,昆明到玉溪之間的路已經很好走了。師傅在路上告訴我,幾十年前,從昆明去玉溪的話,光是路上都要耽擱一天,而那師傅的村子,并沒有在玉溪城郊,而是離得比較遠,交通很爛,拖拉機牛車什么的都得用上才能到。現在好了,日子富裕了,村里也有小路通道鎮上,而到玉溪后,只需要轉車到鎮上,再從鎮上坐定線車,然后再步行個半小時就能到村子里了。
到了村子口,一條看似機耕道的路邊,有一個豎立在路邊的長條形的石頭,石頭的頂端用粗劣的雕工雕這一個手里抱著葫蘆的小童。師傅問我說,你知道這孩子是誰嗎?我說是葫蘆娃。師傅白了我一眼說,這個小童,在當地的傳說里,就是古滇國的王,名字叫“莊”。據說他的母親在懷孕的時候,肚子奇大,還以為要誕下多子,誰知道剛剛出生的莊個子卻很小,但是手里卻捧著一個青葫蘆,當地人以為是天降神童,于是舉全村之力送他去學習,文才武略,樣樣具備,后來因為戰亂而雄踞云南,成為滇王。師傅說,滇國就是這么來的,而在那之前,這里雖然有人煙,但是卻不成氣候,無主之地。
我點點頭,因為我深信任何一個地方,都有一段傳說。且不論傳說的真偽,只不過很多傳說并不是廣為人知罷了。師傅對我說,我和你師姐還有小董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因為挺敏感的,也不方便進村子里去。你是生面孔,你沿著山路走幾里地就能找到村子,一打聽就知道那家老大的屋子在哪。自從他父親死后,他就是他們這一家的領袖,找不到老二老三沒關系,你把老大叫來就行了。我有點不高興,我說董先生也是生面孔啊,為什么不叫他去,董先生趕緊說你說得對要不咱們倆一塊去好了。師傅阻攔了,對我說還是你去吧,因為你是我的徒弟。師傅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雖然師姐沒曾偷扇子,但是師傅此行跟著來的目的,還是來跟故人謝罪來了。叫我去,名正順。
于是我答應了師傅,順便問師傅要了幾根煙,好在路上抽。接著就朝著村子走去。
也許是我以前很少走山路的關系,明明看著很近的村子,卻走得我氣喘吁吁的,少數民族的村落,看上去和漢族的農村并沒有太大的區別,除了路上偶有遇到的幾個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大媽大嬸。我記得我在路邊的石頭縫里看到一顆比較漂亮的蘑菇,于是想要去把它給摳出來,但是怎么都扣不到。于是我就跪在地上撅著屁股想拿根什么小棍去掏出來。這個時候身后有幾個大媽大嬸經過,也許是屁股翹得太高,她們竟然噗哧哧的笑出來了。我正在得意她們肯定是注意到我優美的臀線了,卻在此時發現我趴下的地方,旁邊草堆里有一堆牛屎。
牛屎我是不會歧視的,小時候還用鞭炮去炸過牛屎。因為它跟馬屎差不多,只要不挑開,就不會很臭,難怪我之前沒發現它。不過自打我看到牛屎后,我就驚覺那些大媽大嬸的笑聲,應當不是在稱贊我的臀線。而是以為我趴在地上在吃屎’憤交加下我打算解釋一下,她們卻開心的笑著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