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中學的時候,我還是在南卡,因為我年齡最小,而且也不太喜歡那些運動社交,所以大家也都不太愿意和我玩。我也認了,因為我知道我必須好好學習,學習和生活的平衡對我來說就是一句笑話。
從幼兒園到高中畢業,整整11年,我連一個日本人朋友都沒有。
那個時候的我,滿心都想著,一定要讀一所好的大學,一所日本人比較多的大學。我想和我的同胞在一起,和那些與我一樣說著日語,流著日本人的血的人一起分享生活,將我在以前沒能結交到的朋友,體會到的生活,全都補償回來。
可是,我想回到他們中間,他們卻不認我,說我沾上了美國人的土腥。
說到這里,宮野志保重新轉向林子舟。
我……她滿臉都是痛苦與無奈。我知道我不是美國人,我永遠也不會被認可為美國人。但我現在居然也不被認可為日本人,反而被打成一介化外蠻夷了我到底是哪國人我……我想回家,但我的家又究竟在哪里
林子舟沉默著,沒有開口——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宮野志保的問題。
我……知道林子舟無法給出好的答案,宮野志保只是搖了搖頭,并沒有繼續為難他,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著。在過去的半年里,我每天按照日式禮節吃飯,按照日式風格生活,也在努力繼續溫習日語,日本學生們的派對我也有在努力參加,混眼熟增加存在感。
但我得到的就只有那些……說真的,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卻只得到了那些。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對我如此苛刻。我能理解他們看到一個不夠日本的日本人之后的排異心情,但為什么對你反而那么包容
林子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微微低下頭,硬著頭皮迎接來自宮野志保的暴風驟雨。
為什么,我也很努力在找回屬于日本人的一切了,無論是日語,還是日式習俗,我做的都比你好多了。雙手在身前攤開,略有些無助地顫抖著,宮野志保對著林子舟問出了自己始終無法釋懷的問題。為什么,他們對你如此耐心,卻對我挑挑揀揀就只因為你是中國人,能說幾句磕磕絆絆的日語就是萬國來朝,他們面上有光;而我是日本人,日語的口音和語法不夠地道就是數典忘祖,讓他們恥于相認
在驟然的爆發之后,宮野志保又沉默了下來,只剩下遠處還在聊天的幾個日本學生,時不時將一些不合時宜的開懷大笑聲送到這邊。
很快,宮野志保平靜了下來。
不好意思,她看著林子舟,輕輕搖頭。不該嚇到你的,這些畢竟也不是你的錯。
說著,她用手輕輕擦了一下眼眶,隨后便向陽臺門口的方向走去。非常抱歉,可能是我吃酒心巧克力吃太多了,酒后胡亂語了些不好的話。我去喝點冷飲清醒一下,失陪了。
就在宮野志保從林子舟身旁走過的時候,林子舟看到了宮野志保眼角處的點點液痕,在月光的映射下反射出清冷異常的光。
鬼使神差的,林子舟伸出手,輕輕抓住了宮野志保的衣袖——他抓住的是宮野志保向后伸的手臂,因此林子舟本就沒用太多力氣的手指從宮野志保的袖口滑脫,輕輕觸碰在宮野志保的手背上。
宮野志保愣住了,停在原地,轉過身,有些驚訝地看著林子舟——這還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接觸。
林子舟并沒有繼續和宮野志保的身體接觸,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你只是把你遭受的事情說出來而已,我不覺得這有什么錯。他盯著宮野志保的眼睛。陪我在這里待一會兒吧,就當是一起在這里吹吹高臺風,醒酒效果也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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