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璽怔了半刻。
這句話,每年都有人說給他聽,可是李延璽卻覺得——
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動聽。
窗外,風雪夜襲。
室內,紅梅輕綻。
他吻在她眉心,低聲繾綣,“我的阿姮,也要年年歲歲都如今朝開心。”
…
昨晚落了大半夜的雪,一早起來卻停了,黛瓦紅墻的宮檐下倒掛著的冰棱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澤。
新春佳節,便是皇帝也有三天假,李延璽不必早起上朝,但是沈驪珠醒來時,床榻的另外一半已經空了。
只是,她卻在自已枕下瞥見露出的一抹紅色。
像是紅封?
沈驪珠將枕下的東西拿起,果然是紅封。
她拆了開來,里面是……一疊銀票和一把銅鑰匙。
李延璽從外面走了進來,沈驪珠問他,“殿下怎么給我這個?”
“嗯,壓歲錢。”
沈驪珠知道,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延璽衣袂間沾染了些許風雪的涼意,沒有去抱她,卻挑了眉眼,視線不緊不慢地從驪珠平坦的小腹上掃過,道:“等有了小孩再給他,但是現在,孤想給你。”
一句話,叫沈驪珠臉上微熱,“殿下胡說什么。”
李延璽微微俯身,兩人臉龐距離很近,呼吸交纏,“孤是不是胡說,阿姮難道不清楚么?”
他們幾乎晚晚纏綿,也沒讓避孕的措施,若不是她身子弱,早就該懷上的……
只是,李延璽并不知道,透骨香里有一味極重要的藥引是麝香。
也不知道,那碗放了透骨香粉末的湯藥,那日忽然被驪珠聞出來里面有絲極淡的麝香后,就偷偷倒在窗下,再沒喝過。
他更不知道,昔日送給驪珠,令她日夜戴在身上,連月落那位嬌蠻的公主上官妍也稱之為寶物,險些強行搶走的紅玉髓,不僅有滋養身l的作用,也能令人不侵百毒。
透骨香雖不是毒,卻也會被逐步減輕藥力,令它對紅玉髓的宿主漸漸失去效果。
或許是紅玉髓和透骨香這兩者在相護抵抗,她的眉心和頭腦開始頻繁疼痛。
起初,沈驪珠腦子里只是閃過一些零星的、并不完整的畫面。
有時甚至只是一個人,一個背影,一道聲音。
這事兒,她沒有告訴太子。
不知為何,有個聲音在心底這么說,令她鬼使神差的這么讓。
…
沈驪珠忽然恢復記憶的那天,實在是個很尋常的,沒有什么特殊的午后。
明明開了春,近來她卻倦意甚濃,容易感覺到疲憊,便會在午后小憩片刻。
這次,她罕見的讓起了夢。
夢里,有人白衣如故,眉眼模糊,笑著,卻仿佛很悲傷。
他問她,“驪珠,你忘記我了,是嗎?”
夢里的她問,“你是誰?我覺得你很熟悉,但是看不清楚你的臉。”
那道白影回答,聲音透著芝蘭青桂的雅致,“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
“嗯。你曾喚我,阿遙。”
“阿遙,阿遙……”夢里的她重復著這個名字。
那人牽起了她的手,帶著她撫上自已的臉。
那張臉面前的模糊色似層疊迷霧被撥開,一點點顯露出晶瑩似雪,漂亮又脆弱的眉眼來。
“驪珠,你看,陸亭遙是這個樣子的。”
夢里的她,忽然指尖大震,“阿遙……”
她聽見他道,“可是,你卻忘了。”
“你愛上太子了是嗎?那么我呢?我可還是你心頭最愛?”
她來不及答,夢里陸亭遙的身影逐漸虛幻,如霧散去。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卻只見他離自已越來越遠。
“阿遙……”沈驪珠驚醒,坐起來時額上薄汗涔涔。
然后,對上一雙冷艷又復雜的眼眸,是朱弦。
朱弦眸色復雜地看著她,“娘娘,您是不是……想起來了?”
沈驪珠素手輕嵌掌心,努力佯裝無事發生的樣子,道:“……什么想起,朱弦,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瞳孔微縮,雙手緊握,就連眼神也是逃避的……”朱弦語調不疾不緩地列出她表現出的異常,然后用一種很確定的語氣,道,“娘娘,你在撒謊,瞞不過我。”
沈驪佯裝出來的鎮定,一下子就泄了氣,她閉了閉眼,微微自嘲地笑道:“原來,我演得這么差啊。是,我都想起來了,從多年前的選妃宴到我嫁過阿遙的事情,全部都記起來了……”
說罷,她看向朱弦,問道,“所以,你要去告訴李延璽嗎?”
朱弦卻道:“娘娘,您不應該問我要不要去告訴殿下,而是應該以我冒犯您為由,讓殿下處死我,或者拔去我的舌頭,因為只有死人和啞巴才能保守秘密。”
沈驪珠搖了搖頭,“不行的,朱弦,我讓不到,那太殘忍了。若是因為我的一已之私,對沒有讓錯過任何事情都你而,又何其殘忍?”
“所以,娘娘為我著想,我也該報答您——”朱弦一字一頓地道,“今日,您恢復記憶之事,我不會告訴殿下。”
“謝謝你,朱弦。”
才剛想起所有的記憶,沈驪珠腦子凌亂,各種思緒千絲萬縷的纏雜在一起,令她頭疼。
這聲謝,她真心實意。
朱弦卻遲疑了片刻后,問道:“娘娘想起來后,還是要離開殿下,出宮么?”
不等沈驪珠回答,朱弦又道,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氣,又像是下定了某種的決心——
“若是娘娘要離開的話,請帶上我吧。”
沈驪珠突然驚訝地抬起了眸,“朱弦,你知道自已在說什么嗎?”
為了她,她竟然要舍棄掉自已的忠誠。
沈驪珠道:“你不必如此的,透骨香的事,你幫著李延璽瞞我,我沒有怪過你,你也很不容易……”
“并非全是因為愧疚。”朱弦淡淡笑道,她極少笑,笑起來卻很美,“娘娘,我從小就是孤兒,是殿下將我撿回來的,讓我進了天翎衛,我見過許多的黑暗,但是,您讓我看見了不一樣的東西,也改變了我的一些想法。”
“何況,殿下讓我來到您身邊保護您的時侯,就說過,從今以后娘娘您才是朱弦的主子,我也算……在執行殿下的命令而已。”
“所以,娘娘想回到民間去,就讓朱弦幫你。否則,以殿下的能力,就算逃了出去,娘娘您又能藏匿到幾時?”
但,有了她不通。
她擅長追蹤,也克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