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雪山輪廓似乎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變得柔和了許多。
空氣中那股純粹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凜冽似乎也淡了,偶爾甚至能聞到一絲泥土和枯草的味道。
這些細微的變化,都像是一針針強心劑,注入我們每個人的心里。
李醫生在抗生素和退燒藥的作用下,高燒終于退去,雖然依舊虛弱,但意識已經清醒,臉上也恢復了一些血色。
小雅精心照顧著他,臉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安寧坐在我的副駕位上,看著窗外掠過的、漸漸有了生機的景色,眼中閃爍著淚光。
我伸手緊緊握著她的手,我們又相似一笑,一切盡在不中。
我們的話都變多了起來,開始討論出去之后最想做什么。
小雅再對講機里說想吃一頓熱騰騰的火鍋,辣的,滾燙的那種。
李醫生虛弱地笑著說,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后睡上三天三夜。
安寧看著我,輕聲說:“我想和你回家。”
我握緊她的手,重重地點頭,用只有她跟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好,我們回家。”
只有張野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是近鄉情怯,還是對履行完承諾后自己歸宿的思量?
但我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再回到這片埋葬了他所有快樂與未來的冰原。
第三天下午,當我們翻過一道漫長的、覆蓋著斑駁積雪的山梁后,前方豁然開朗!
不再是無窮無盡的荒原和雪山,而是一片廣袤的、黃綠相間的草甸。
更遠處,甚至能看到依稀的、代表著人類活動的電線桿,以及一條如同灰色絲帶般蜿蜒的簡易公路!
“我們……我們出來了?!”對講機里小雅第一個激動地叫出聲來,聲音帶著哭腔。
連李醫生也將身體探向窗外,那種感覺我懂,就好像經歷了千難萬險,又重新活過來了。
這對她們,甚至對安寧來說,無疑是一種重生。
我也感覺鼻腔一陣發酸,胸口被一種難以喻的情緒充斥著。
這幾天的經歷,與我而何嘗又不是一場夢呢?
我們無數次的陷車、遭遇狼群、遭遇風暴,甚至迷路……
再到意外聽見安寧的聲音,以及我們相依在車里的那一晚,我幾乎一夜未眠。
還有安寧她們之前那兩個向導,如果沒有張野在,我們還真沒辦法對付他們。
這一切如今就像幻燈片似的,在腦海里一遍遍放映著。
是慶幸,是激動,是解脫……
千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長長的、帶著顫抖的嘆息。
我們,真的走出來了。
從地獄,回到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