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穿著粗布短褂的老人站在門口,頭發半白卻梳得整齊,手上還沾著木屑,指關節有些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手。
他眼角的皺紋里帶著幾分審視,上下打量了江小滿和木青妍兩眼,才開口道,“方大頭讓你來的?進來吧。”
院子不大,卻收拾得干凈,墻角堆著碼得整齊的木料,廊下擺著半成型的小板凳,刨花散落在竹筐里,滿院都是木頭的清香。
周師傅引她們坐在石桌旁,又倒了兩碗涼茶,“說吧,要做什么?”
江小滿從布包里掏出圖紙,雙手遞過去,“周師傅,我要開家食肆,想做些蒸籠架、桌椅,還有前廳的木欄,圖紙上都標清楚了。”
周師傅接過圖紙,隨意地掃了一眼,挑眉,“你這些活不算復雜,方大頭鋪子里的手藝足夠做,他怎么反倒讓你來我這?”
江小滿沒藏著掖著,從江都城第一酒樓比賽石俊凱輸了顏面說起,再到如今自己要開食肆,石俊凱施壓木行、想仿造布局的事,一五一十說得明明白白。
“我來之前,方師傅特意交代,說您老性子直,最不喜歡被人拿捏著做事,所以讓我來問問您的意思。”
“您要是覺得麻煩不愿接,我絕不多纏,這就另想辦法。”
周師傅正眼看向圖紙,手指順著線條細細摩挲,連蒸籠架每層的間距、木欄的邊角弧度都沒放過,半晌才點頭。
“你這圖紙標得細,連蒸籠架要留散熱縫這種細節都想到了,是個真心想做事的人。”
他見江小滿說話坦蕩,沒有藏著掖著,倒讓他多了幾分好感,“瞧你這要打造的東西,你是準備開包子鋪?”
“不是的”江小滿笑著搖頭,“是賣淮揚點心的食肆,之前擺攤主要賣小籠包和馉饳。”
“想著開鋪子后再添些粥品、玉蘭餅、陽春面,讓客群更全些。”
周師傅忽然放下圖紙,眼底多了幾分探究,“你是不是認識姜老頭?”
“就是江臨書院的姜夫子,我記得他總說有人給他做烤魚當下酒菜。”
江小滿一聽這話,杏眸瞬間亮了,心里的石頭先落了一半,有姜夫子這層關聯,周師傅怕是真會接這活。
她連忙點頭,“是!姜夫子是我夫君上官燼的師父,我平日得空,就會去他老人家家中做晚膳,陪他老人家喝兩杯。”
“這老頭,有好東西也不喊我。”
周師傅笑罵了一句,語氣里滿是熟稔,“下次你去他家送下酒菜,遣人來跟我說一聲,我也去蹭口酒。”
沒問題!”江小滿眸色亮得像落了星光,連忙應下,“老師的朋友就是我的長輩,您要是得空,哪怕不去老師家,我也能做些拿手菜送過來,給您嘗嘗鮮。”
“不用這么麻煩。”周師傅擺了擺手,話里帶了點調侃。
“給你食肆做工那幾日,三餐吃食你包了就行,我不挑,家常便飯就好。”
他重新拿起圖紙,語氣沉了些,“我接你這活,跟方大頭的面子、姜老頭的情分都沒關系。”
“我是瞧你這姑娘實在,做事踏實,再者我看不慣石俊凱那小子,仗著家里有倆錢,就無法無天、欺負人。”
他話鋒一轉,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丑話說前面,我做活慢,講究慢工出細活,這些物件估摸著得十五天,你不能催”
“用料也得我自己挑,我只選晾干三年以上的老料,做出來的東西結實耐用,不做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沒問題!”江小滿原本還盤算著去租賃鋪問問桌椅價格,貨比三家,此刻聽周師傅這么說,當即改了主意,眼里滿是期待。
“周師傅,我食肆里還缺些儲物的矮柜、收銀的柜臺,您老要是方便,能不能一并幫我做了?省得我再找別人,樣式也能統一。”
周師傅想了想,點頭,“可以,不過得等我明日去你鋪子里量了尺寸,算清楚木料用量,才能給你準話。”
江小滿連忙從荷包里掏出一塊碎銀,遞過去,“您看這些定金夠不夠?要是不夠,我再回家取。”
周師傅卻擺了擺手,把碎銀推了回去,“定金不用急,等明日量完尺寸、算好東西和總價,你再給定金不遲。
“我做了一輩子木活,從不收沒譜的定金。也不做含糊的活。”
他起身指了指墻角碼得整齊的木料,陽光灑在木頭上,泛著溫潤的光。
“你放心,我這些木料都是自己伺候了好些年的老料,做出來的桌椅、蒸籠架,用個十年八年都不會-->>變形開裂。”
木青妍在一旁笑著插話,“周師傅,您真是爽快人!”
“有您這樣的老匠人幫忙,我們總算不用再擔心石俊凱搞鬼了!”
周師傅被這話逗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了褶子,卻沒謙虛,“我就是個手藝人,只認手藝和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