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不大不小的浣衣局是微縮版的前朝后宮,凡是有權力的地方,就會有斗爭與制衡。
事教人一教就會,這是前世那個懵懂的蕭瑾安用自己的血淚,一點一點弄明白的道理。
浣衣局大致分為三個派系,至于底下還有多少人的眼線,就實在是數不清了。
在他們這方寸之地,這三個派系在宮中分別是太后的勢力,以鄭禮為代表,孟妃的勢力,以瞿嬤嬤為代表,和陛下的勢力,以掌侍人王嬤嬤為代表。
按理說一個管后勤的地方不應當有那么多勢力,在前朝,浣衣局有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辛者庫。
而當今圣上便是從辛者庫里走出來的廢太子,他太明白那些犄角旮旯里怎樣才能醞釀出自己的勢力,因此格外防范。
整個宮中的衣服都要送來此處,也就意味著,浣衣局能和各個宮中都有聯系。
前世蕭瑾安便是借著給孟妃送衣領衣的方便,攀上了這條高枝,借著孟妃斡旋在皇帝和太后之中,讓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好為高懷淵開路。
她停下手中動作,眸光發暗,隨即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這一世,絕不心軟。
她狠狠閉上眼,再睜開,眼中的懷念和猶豫消失得干干凈凈。
坐在她旁邊搓衣的張璐被她這自殘的一耳光嚇得肩膀一抖,飛速地略了一眼,把頭埋得更低,洗得更賣力了。
娘嘞,又瘋一個。
“蕭瑾安。”
她有些不耐煩,但又不得不起身,朝鄭禮走去,福了一福:“問鄭公公安。”
鄭禮上下打量她,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隨我來吧,有主子要見你。”
蕭瑾安碎步跟上,心中卻詫異,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浣衣婢子,誰會稀罕見她?
兩人一前一后,跨出浣衣局的大門,順著宮道離開。
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宮院之中。
鄭禮指著脫漆的紅木門,“進去吧,那位在里面等你呢。”
蕭瑾安來的路上就覺得這周邊有些眼熟,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
她陪笑道:“不知是哪位大人,望公公告知與奴婢,好讓奴婢不至于沖撞了主子。”
鄭禮拿那雙薄眼皮子將她從上到下剮了一遍,才冷哼一聲:“送你入宮的李家小三爺,托我把你帶來,這樣說你可明白?”
李家小三爺?
蕭瑾安愣在原地,神色微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感覺涌上心頭。
“朕以你相挾,他就乖乖就擒,暴死家中。”
“你們在朕的眼皮底下,做了好多年的苦命鴛鴦啊。”
鎮北王李樓風?
“愣著干什么?還要主子請你進去?”
鄭禮搡了她一把,她踉蹌兩步,攥著袖角進去了,沒發現鄭禮嘴角的陰冷。
她推開那扇塵封多年的大門,漆皮和泥塊簌簌而落,發出“吱呀”一聲。
回頭一看,鄭禮依舊不耐煩地等在原地,蕭瑾安這才抬步往前,往荒草萋萋的內院走去。
這一處原來住的似乎是個還算重要的文官,后來郁郁不得志,請辭出宮了,這一處也就這么荒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