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錄取通知書以后,林語驚沒馬上回a市,她先回了一次帝都。
她所有東西都沒帶走,一個箱子里面空空,裝著一本書,書里夾著張照片。
她換了一部新手機,又去辦了張新的卡,微信什么的密碼早都不記得了,綁定的又是舊的手機號,林語驚弄了一個新的微信,想了想,搜了一下沈倦的手機號。
沒搜出來他的微信。
她坐在機場候機室里,給沈倦打了個電話。
這是個挺奇怪的事情,她跟沈倦其實之前好像沒通過電話,她也從來沒有去注意過沈倦的電話號碼到底是多少,但是她還是記住了。
林語驚把這歸功于自己的學霸腦。
721分的林語驚同學,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你已經掌握了過目不忘的本領。
機場里人來人往,一個漂亮小姑娘拽著個銀白色的登機箱走到她旁邊坐下,林語驚側了側頭,把自己的登機箱往旁邊兒拽了拽,然后繼續打電話。
這次響過三聲以后,對面接起來了。
林語驚呼吸都停了一拍。
對面一個男生,開場就大咧咧一句:“喂,你好,哪位?”
明顯不是沈倦的聲音。
林語驚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
對面又問了一句:“誰啊?”
林語驚眨了下眼:“您好,這沈倦的電話嗎?”
“對啊,他現在在忙,沒空接電話,你有什么事兒,急事我幫你轉達,不急的話你,”男生頓了頓,大概看了眼表,“晚上六點以后再給他打。”
聲音有一點點耳熟,但林語驚也沒聽出來是誰。
“沒什么急事,”她抬頭,看了眼機場上的電子表,“沒事,讓他先忙吧,謝謝你啊。”
“哎,沒事沒事,為女孩子服務——”說到一半,對面忽然寂靜了,半點聲音沒有。
下一秒,林語驚就聽見這男生吼了一嗓子,聲音很悶,像是在捂著電話怕被人聽見的:“不對啊,我操!!倦爺!是個女的!!你他媽——!”
林語驚沒忍住笑了一聲,把電話掛了。
登機口屏幕上航班號滾動,機場廣播聲音響起,林語驚把手機關了機,起身登機。
a市,蔣寒舉著個手機沖到工作間門口,瞪著眼睛:“沈倦,女的。”
沈倦手上帶著黑色手套,正在割線。
這男生選的地方很騷,在腰窩,圖也很騷,一個烈焰大紅唇。
這人圖剛拿過來的時候蔣寒都不想吐槽了,三十年前的既視感,沈倦估計也是看不下去,幫他改了改,改成了在火焰里燃燒的唇,火苗青藍,泛著冷。
蔣寒說完,趴在那里那男生轉過頭來,一臉調侃:“有女生給沈老板打電話不是挺正常的嗎,我要是女生我也追啊。”
“不是這么回事兒,兄弟,你不懂,”蔣寒笑道,“咱們老沈,皈依佛門了,凡心不動,他的手機號基本上沒女生知道,除了——”
他這句話說到一半,自己愣住了。
沈倦手上割線的動作倏地一頓。
蔣寒手機還舉著,看著他,猶豫開口:“倦爺,剛剛我還沒聽出來,現在一想,你別說,聲音還真有點兒……”
沈倦將手里的機器放下,直起身來,伸直的長腿屈起。
他垂眸,聲音擋在黑色的口罩后面有點悶,顯得沉冷:“疼不疼?”
那男生也感受到了氣氛的異常,但是他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實話實說:“還行,沒什么感覺,就是有點兒麻嗖嗖的。”
沈倦點點頭,拽著黑色的手套摘下來,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手指勾下口罩:“那先休息一會兒。”
男生有點兒懵:“啊……行。”
沈倦起身,從蔣寒手里抽走了手機,人徑直出去,回手關上門。
那男生還沒反應過來,側頭,問蔣寒:“我剛剛說的是不疼吧?”
“不關你的事,”蔣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個故事里,你注定了無法擁有姓名。”
男生一臉茫然:“啊……?”
門外,沈倦點進通話記錄里找到了剛剛那個電話號碼,撥出去,一邊推開屋門,站在小院兒里。
電話那頭女聲冰冷,關機。
電話里面忙音三聲,然后重回寂靜。
沈倦長出了口氣,垂手放下手機,從褲袋里摸出煙來咬著,點燃。
他身子往后靠在門上,頭抵著門板往上看,瞇了瞇眼。
破敗又沉默的小弄堂,露出的半塊天空被濃云糊了滿眼,又讓雜亂的電線割得四分五裂。
今天天氣不怎么好。
洛清河走的那天,天好像也不好。
陰潮地憋著人,是不是還下了雨。
不太記得。
林語驚買的下午的機票,之前那個拖著行李箱的漂亮小姑娘座位就在她旁邊。
看著安安靜靜非常甜的一個小軟妹,沒想到特別樂于助人,一上飛機,抿著唇舉著林語驚的行李箱啪嘰就給塞上頭了。
兩個人聊了幾句,小姑娘一個人去帝都旅游,看著小,結果比她大好幾歲了,學醫的。
林語驚隨口問:“以后做醫生的話應該挺忙的吧,而且現在醫患關系什么的都緊張。”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她:“我不給活人看病。”
“啊……?”林語驚說,“法……法醫啊?”
小姑娘點點頭:“人死了,才歸我管。”
林語驚:“……”
這飛機沒晚點,晚上五點半準點兒落地,林語驚從機場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等著她的程軼。
好像也就小兩年沒見,這人還是那么賤,手里舉著個大大的牌子,上面還畫了個粉紅色的桃心兒,中間明黃大字——林語驚,爸爸永遠的寶貝女兒。
配色怎么村怎么來。
林語驚翻了個白眼。
少年大多發育晚,又長得快,程軼這一年多整個人也拔了一截,上來對著她胳膊就是兩發尖尖碰碰拳:“不是你丫什么意思啊,哥們兒去年還去八中找你了,結果人說你早走了,走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事出突然,”林語驚笑道,頓了頓,又問,“你看見沈倦了嗎?”
“你那大佬同桌,看見了,”程軼說,“我都沒敢過去跟他說話,那哥們兒當時的狀態有點兒讓人望而卻步啊。”
林語驚愣了愣。
“我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反正就是頹吧,”程軼轉過頭來,轉移了話題,“送你回哪兒,林爺爺那邊兒?”
林語驚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能留在a市全靠林清宗,老爺子沒什么別的要求,就讓她暑假回來一趟,陪著待一段兒時間。
林語驚本來是已經不急于這一時了,反正一年半都等了,但是程軼這話說完,她有點兒待不住。
她決定呆個一個禮拜,就回a市找沈倦。
偏偏林清宗像是完全看不出來她這種焦急的心情,每天優哉游哉地拉著她,教她下圍棋,種花遛狗,怎么都行,就是不放她走。
林語驚很絕望,咬著牙聽著林老爺子教那鸚鵡說話,幾十天就那么一句——“談戀愛有什么好!談戀愛有什么好!”
臨近開學前一個禮拜,林語驚也不掙扎了,聽著鸚鵡在那里“談戀愛有什么好!”,麻木道:“爺爺,您就是故意的吧。”
老頭笑得可太快樂了,燦爛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至少十歲:“你這臭丫頭沒良心,你從小到大我見過你幾次?怎么不見你想我來看我幾回?”
林奶奶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死活不承認自己這小孫女兒的。”
林奶奶是江南人,說起話來不急不緩,溫溫柔柔的,她轉過頭來,看向林語驚:“你小時候,就剛會走那會兒,我給你織了個小毛襪子,被你爺爺看見了,哦喲不得了,一把給搶走了,還發火,死活不讓我給的,晚上我偷偷過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