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楊曲的通話,我并沒有立即去“郁金香酒店”,我將屋子簡單打掃了一下,然后又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支香煙,我真的沒有什么吃飯的心思,也不想直面即將要帶我去深圳的楊瑾。
也許她是覺得我去深圳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可我卻不這么認為,因為每個人對時機的理解并不一樣。我不想去深圳,那里對我來說,雖然有不少名義上的親人,卻也是一個陌生的世界。當年,不認我們的是他們,如今又憑什么要我主動去拜訪?
一支煙抽完,我又想續上一支,可是想起此刻正在戒煙的關鍵時期,我便忍住了這陣煙癮,繼而內心也越來越煩躁。對于我來說,人生最艱難的,莫過于面對這種兩難的選擇。
我再次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了看,陳藝還是沒有回復我的短信,我只得更加打擾的給她撥打了一個電話,她卻依然沒有接聽,想必是在一個比較吵鬧的環境中,或者不方便看電話,調了靜音。
就在這時,楊曲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催促我趕緊過去,說是菜已經上齊了,她們和老金一家都在等我。
我就這么被逼到了不得不去的境地。我換了一雙鞋之后,走出了屋門,然后乘上下樓的電梯,一切都是那么的機械,恰如我心中的心情。
片刻之后,我才離開了小區,然后走在了熟悉又陌生的郁金香路上……
我在心里琢磨著,要怎么和她們說暫時不想去深圳的事情。因為我已經和肖艾約好明天去學校看小芳。從我的內心來說,我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而無信的失約,而是真的在意這件事情本身,它就像是兩年前的延續……
當年,我和肖艾忙碌了一整個夏天,就是為了小芳能在“星海杯”鋼琴比賽上取得好成績,可是卻因為一場火災而葬送了一切。現在,小芳再次邀請肖艾去做“星海杯”的嘉賓,難道對肖老師和江老板來說,真的沒有象征意義嗎?
就這么在內心權衡的時候,“郁金香酒店”乍然出現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它就像是一個人間的天堂,永遠被各種裝飾物點綴的流光溢彩,也永遠洋溢著結婚的喜氣。此刻,它的廣場上又停滿了很多被裝飾過的婚車,想必明天又是一個結婚的好日子。
我就這么跟隨著人群走了進去,然后面對著正在等待的楊瑾和金秋等人……
……
最先開口說話的是楊曲,她向我抱怨道:“哥,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么磨蹭!你自己說,從我剛剛給你打電話到現在,過去多久了?”
“路上堵車。”
“你怎么不說堵人?……從你住的地方到酒店也就幾百米的路,堵的著你么?”
我在金秋的身邊坐了下來,沒有理會楊曲,她倒也不介意,轉而又換了一副笑臉向我問道:“哥,你這幾天去北京干嘛了,有沒有給我帶個禮物什么的?”
我避重就輕的回道:“以后我隨便去哪個鄉下屯里,也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好啊,你去屯里的話,就因地制宜的給我帶些咸鴨蛋,草雞蛋什么的,禮物這東西多多益善,我最喜歡收集禮物了。”
我沒理她,她卻不肯將話題跳過去,又向我問道:“哥,禮物的事兒咱先放一邊不說,你去北京到底干嘛了?……我發現你最近沒事兒老喜歡往北京跑。”
她說完后,又趁眾人不注意對我擠了擠眼睛,好似示意我撒個謊,我這才向其他人看了看,他們都看著我,似乎很在意我去北京的動機。我這才明白,楊曲是自己人,她是向著我這個哥哥的,但目的也只是為了不讓金秋有心結,她們都一定以為我去北京只是為了看肖艾的演唱會。
我喝了一口水,低沉著聲音回道:“上次去北京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得了白血病的孩子。說來是緣分,喬野和秦苗當初那個意外流產的孩子,和他的名字一樣,這倆夫妻就把寄托都放在他身上了,說是等他病好后,就帶回南京收養……這本來是一件挺暖心的事情,可前些天,這孩子的病情突然惡化了,我就趕到北京去見了他最后一面……今天早上,他就走了,喬野夫婦還留在北京替他處理后事……我的心情挺不好的,所以這一天都不怎么在狀態。”
老金開口對我說道:“你這孩子就是太仁義,這也是我們喜歡你的地方,不過人死不能復生,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好了,不多說了,先吃飯,這時間也不早了。”
眾人拿起了筷子,我卻看了看金秋,恰巧她也看著我,一瞬間的目光交錯中,我們又各自低下了頭。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她看上去太平靜,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包括我現在的糾結。
……
吃飯間,楊瑾大致將深圳那邊的情況與我說了說,那邊確實是個大家庭,我不僅有一個素未謀面的舅舅,還有一個表妹和表哥,另外我還有一個小姨,也有兩個孩子,目前都在國外留學。楊曲又插了嘴,說那個表妹最難搞,有一副比她還大小姐的臭脾氣,但表哥的脾氣卻不錯,現在已經進了**機構擔任要職,算是將楊家的榮耀延續了下去。
當聽到這些的時候,我的心里多少是有點自卑的,因為我只是一個高中都未曾畢業的野小子,我根本不是這個名門望族里的一份子,卻又因為楊瑾而硬湊進去,這讓我感到很不踏實。
隨著話題的越來越深入,我也越來越心不在焉,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他們說起自己并不想去深圳的事情。
我借故去了衛生間,等我出來時,楊曲就站在門口等著我,嚇得我差點再進去尿一次,我向她問道:“你這是在等我?”
“不然咧,難不成你覺得這地兒有什么能吸引我的地方?”
我回頭看了看,說道:“要不你進去看看,咱們進去聊也行。”
楊曲給了我一個大白眼,回道:“對自己妹妹還是正經點兒的好,小心我把你這套全學會了,你罪過可就大了。”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轉移了這個很無聊的話題,向她問道:“鬼鬼祟祟的站在男廁所等我,是為了什么事情?”
“你到底去北京干嘛了?雖然你剛剛說的很一本正經,甚至把喬野夫妻都拉出來增加謊的可信度,但謊就是謊,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感覺飯桌上除了金秋爸媽,真沒有人相信你剛剛說的話,你肯定是為了去看肖艾的演唱會,對不對?”
我向她反問:“所以金秋提前回來,就是因為我給了她危機感?”
楊曲寸步不讓的說道:“那你就是承認咯?”
我轉過了自己的身體,不再看著她,然后將手放在感應水龍頭下清洗。楊曲惱羞成怒的拍打著我,然后加重了語氣對我說道:“喂,江橋……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羞恥了?你可是要和金秋姐訂婚的人了耶,竟然跑到北京去看肖艾的演唱會……你既然那么放不下她,那你就去給她一個名分啊,這么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男人?虧我剛剛還幫你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