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迅速趕回警局。
在路上的時候,刑從連便致電永川方面警員,告知對方相野有重大嫌疑,讓他們必須將人控制住,但等到了警局的時候,相野卻不在。
“發生什么事了?”刑從連眉頭緊蹙地發問。
“我們的人一直跟著相先生,您說扣人我們就把人扣下下了,但盧笛湖底隧道全線堵車,連同開發區那片道路都不通暢,人還暫時沒到。”
林辰提起的心微微放下,這時,那位警員又說:“死者宋聲聲的尸檢做完了,您要去看看嗎?”
……
林辰同刑從連來到驗尸房外。
他要推門,刑從連卻按住他的手。
“沒關系,也不是第一次見尸體了。”他說著就要進去。
“林辰,這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你現在進去純粹是想自我折磨。”
這大概是刑從連很少見的直呼他姓名的時刻。
林辰根本想不出任何反駁刑從連的詞匯,他很快清醒過來,退了一步,對刑從連說:“那么,還是請法醫先生出來詳談吧。”
他坐在驗尸房外的長椅上,看著刑從連的身影進入門內,然后門板輕合,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宋聲聲的死因其實非常清楚,當時法醫就已經在案發現場說得很清楚,他用刀片毫不猶豫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他之所以自殺,是為了讓他們去找李景天、是為了撕開相野的偽裝面具,但在林辰內心深處,他總覺得宋聲聲的死還不止是那么簡單。
宋聲聲啊,宋聲聲……
你堅持了那么多年,他們誰都沒能讓你屈服,你已經用你的死亡說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這其中,是否還有我沒聽到的話呢?
刑從連進入驗尸房后,不多時又走了出來,林辰清楚地聞到他身上飄散的福爾馬林味道。
刑從連快步向他走來,他站起身,問:“怎樣。”
“尸檢沒有太多可疑之處,是自殺。”
林辰想,果然如此。他還沒來得及想到要說什么,刑從連再次開口:“但有個問題。”
“什么?”
“宋聲聲,缺了一顆牙齒。”
林辰猛然抬頭:“什么意思?”
“下顎第二磨牙,據法醫說,那顆牙掉了可能有十年左右,是連牙根一起拔出的,同時很明顯的是,那里也有安裝過假牙的跡象。”
林辰仍舊不明所以,但刑從連說:“我稍稍了解這類裝置,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為什么宋聲聲無法開口的原因。”
“我不明白。”他忍不住拽住刑從連制服袖口。
“這是常用于諜報的一種手段,在一顆小小的假牙內可以裝很多東西,比如竊聽器、比如定位裝置等等,十幾年前,這種技術就已經非常成熟了。”
林辰如遭雷擊:“你的意思是,相野拔下了宋聲聲的牙齒,給他安裝上了竊聽裝置,所以無論他說什么話都會被監聽,他甚至沒有辦法取下自己的那顆牙齒——因為相野也會發現。所以,你是在告訴我,宋聲聲在24小時永不停歇的監控下生活了將近十年,是嗎?”
“恐怕不止是這樣,因為就算這樣仍舊無法規避一個問題。”
“書寫?”
“是啊,宋聲聲在警局有大把接受單獨審訊的時間,他完全可以寫在紙上告訴警方究竟發生了什么,那么,相野究竟如何讓他服服帖帖,連書寫都做不到呢?”
“我想不到,請你告訴我。”
從刑從連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殘酷至極,林辰無法想象這種殘酷背后是怎樣的經驗。
“其實,那顆牙齒本身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但它就像高懸于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它告訴宋聲聲,不要逾矩,我什么都知道,但真正要控制一個人無法反抗,還需要從這里。”刑從連說著,抬起手指,輕輕戳中他的心口。
“所以,相野仍舊還是用什么人在威脅著宋聲聲。”
曾經林辰也想過這個問題,但那時他思考許久,無法得出正確的結論,宋聲聲哪有那么多重要的值得牽掛的人,他那時無法想明白這個問題,還是因為他是將人之惡想得太過簡單了些。
宋聲聲在乎的人,除了他的粉絲們,又還能有誰?
林辰抬頭,刑從連正凝望著他,那目光非常通徹了然。
刑從連搶在他前面,把最難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如果我是相野,我要控制宋聲聲,我只需要給他裝一個竊聽器,然后告訴他,只要你敢把它拿下來,或者向警方透露任何消息,我就殺一個你的粉絲,你的粉絲成千上萬,而我,請你相信我和我身后的勢力,我們總有辦法在警方行動前,殺上那么一兩個人。”
林辰很想否認刑從連的這個猜測,但他搜腸刮肚,發現那真是最適合宋聲聲的枷鎖了,甚至對方完全可以告訴他,只要你敢死,我也一樣殺你粉絲,你大可以試試看。
任何人在這樣的折磨下不是變成瘋子就是選擇死亡,但宋聲聲甚至失去了自由去死的資格,他或許做過艱苦卓絕的心理斗爭或許曾瀕臨崩潰,但他直至走向死亡前都仍舊很清醒的活著。
他沉默、他走進監獄,他放棄任何再有人會喜歡上他的機會,林辰也終于知道,宋聲聲所畫下的那個符號背后,究竟是怎樣的信念。
他看著刑從連,認真問道:“如果你猜得沒錯,他為什么選擇在今天自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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