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對講機滋滋響著,他取下來,按下對話,彎彎嘴角道:“救人啊。”
孟國弘:“你不會不知道這種情況不能用索降?摔不死你?!”
林陸驍吸了口氣,掐腰:“那您有好建議?”
孟國弘:“給我老實在那兒等直升飛機!”
林陸驍低頭扣好腹間的鎖扣,拎了拎,淡聲道:“什么時候到?”
“二十分鐘!”
他哧笑了聲,“海北開過來的?”
話里倒沒別的意思,卻惹怒了孟國弘:
“直升飛機是說開就開嗎?”
“沒別的意思,二十分鐘,里面的人能煮熟了。”
形式確實迫在眉睫。
那里頭的高溫無法想象。
孟國弘急了:“八十層,你他媽摔下來連個全尸都沒有!國家培養你容易啊!?”
今晚這情況確實不適合索降,濃霧大,轟然點多,防護措施不到位,如果成功,無可厚非,如果失敗,損失的是消防隊兩名英勇的中隊長。
以命換命從來不是明智的救援方式。
要培養一個中隊長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出來的,更何況林陸驍這樣的人,今晚這種情況,確實有點兒把孟國弘氣壞了。
爭執不下結果。
違抗的話,那就違抗吧。
林陸驍也懶得再理,直接把對講機拔了。
“林陸驍!我命令你馬上給我下來!”
“你這他媽就是違抗命令——”
滋滋滋響了幾下,他直接把對講機給關了,丟給身后的小九兒。
“別開,剩下的事兒,我們下去再說。”
在火場,判斷形勢的是他們,被困者唯一能求助的也是他們。
如果連他們都放棄。
恐怕真的會讓他們對這些公務人員失望。
二隊長跟他一起下去,三隊留在上頭拉繩索,以防失重下墜。
兩人吊好繩索,直接背過身,人往下坐。
一百層,高空空氣稀薄。
兩人都是第一次從300米高空索降,平時訓練的高度都不及這十分之一。
二隊長懸在半空,心有余悸,看林陸驍一眼,鼓勁兒似的哈哈一樂:“小子,你行不行?”
林陸驍沒說話,彎彎嘴角,腳踩墻面,手拽著繩索往后一頂,晃蕩出去,兩腳并攏蹬直跟身體成九十度,人直接順著繩索一溜到底。
二隊長緊接而下。
底下人看得心驚肉跳。
那速度快的,一眨眼,他們已經停在七十六層的窗外。
人群失聲尖叫,手心都為他們攥了一把汗。
姑娘們看得臉紅心跳,“這也太帥了吧!”
有小孩站在路邊,牽著大人的手,仰頭指著那懸掛在空中的兩個人影,奶聲奶氣地高喊:“媽媽,fireman!fireman!”
年輕女人一把抱起小孩,一字一句糾正他:“是消防員。”
小孩囫圇學:“媽媽,消防員是什么。”
“就是保護我們的人。”
……
南初昏迷前的最后一點兒意識,好像看見一個人從天而降,勢如破竹般砸開她的玻璃窗,然后將她從高溫的屋子里撈出去。
與此同時。
她身后的房門就被火焰燒破,直接炸開,人似乎掉入了高溫火爐。
昏迷前的最后一點兒意識。
那人低頭如獲至寶般,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低緩的聲音在她耳邊,“南初……”
所有的冷靜和自持全然在小姑娘安安穩穩躺在自己懷里的一瞬間炸開。
小姑娘昏厥,白嫩的小臉上都是灰,一點兒意識都沒,唯有輕弱的氣息,他忍不住低頭蹭了蹭。
想著,幸好以后日子還長,還能疼她好久。
嚴黛跟南初一同被送上救護車。
嚴黛還有微弱意識,在林陸驍轉身要走之際,被她伸手拽住,“隊長。”
林陸驍也是滿臉灰,低頭看她。
嚴黛氣若游絲:“我這次沒丟下她,我沒背叛戰友。”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證明什么,不說兩句又不甘心,可明知對方不會在意,還是想告訴他,她嚴黛真不是那種人。
她不僅沒丟下南初,燈黑的一瞬間,就特意去找南初的方位。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她跟南初有點相似,這姑娘骨子里也有點傲氣,只不過,她比南初情緒更外放。
林陸驍低嗯了聲,“你們都勇敢。”
嚴黛極淡地扯了個笑容:“南初剛說,你告訴她,天上的每顆星星都是殉難者的生命,挺好的……”
說著說著她聲音就淡了下去。
其實她都不明白自己想要表達什么,就是這劫后重生,她想跟他說點什么。
她慢慢道,“你倆,真挺好的。”
林陸驍低笑了下,“謝了。”
說完,他最后看了眼左邊擔架上的小姑娘,安靜閉著眼,真跟睡著了一般,手指在她眉心揉了揉,然后撥開她凌亂的頭發。
多久沒見了。
好不容易見著了,她也沒睜眼看看他。
林陸驍跳下車。
迎面推來兩架擔架,徐智藝和一老頭兒。
徐智藝痛苦地捂著半邊臉,腦門兒都是血,二隊長緊跟過來,被林陸驍拉住,“她怎么了?”
二隊長說:“剛拉出來的時候,老頭拿她擋炸開的玻璃碴。”
……
南初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隔壁床的嚴黛。
那姑娘穿著病號服,吊著打著石膏的胳膊,嘴里叼著根煙,活生生把她熏醒了。
“你在病房還抽煙?”南初坐起來,揉揉太陽穴,隨便動一動,渾身酸痛。
嚴黛把煙掐了,“醫生說你需要點刺激才能醒……”說完還冷哼一聲,“果然還是煙味能刺激你,林隊長來了都沒用。”
南初腦子反應慢。
在腦海里搜索了好一會兒,才將林隊長這個人,跟她腦海里那張臉對應起來。
“我昏迷了多久?”
她望了眼窗外,艷陽高照,一恍惚的錯覺,以為是夏天。
嚴黛哼唧一聲,漫不經心地說:“十年吧。”
南初猛地轉過頭去看她,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彎彎嘴角:“那你怎么還這副鬼樣子?”
“鬼知道呢?”嚴黛說。
難得輕松。
南初難得彎彎嘴角,兩個小姑娘表面上互相看不慣彼此,但心里卻都喜。
劫后逢生,化敵為友。
房門在此時被人推開,兩人下意識望過去,看清門口站著的人,南初笑意漸漸僵了,低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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