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麟仔細觀察那支幽州步軍的兵種分配,果真如那幫文縐縐的軍機郎所說不差,膂力最強的健壯盾卒立起幾乎等人高的大盾在前,后排鋒銳長矛從盾間傾斜刺出,藤牌鐵墻之上,形成多排盛夏時分也能讓他們騎軍感到寒意的“槍林”,在此之后,是放棄涼刀手持大斧的斧兵陣,隨后是能夠比騎軍更早挽弓殺敵的弓手,以及射程比步弓更遠的腰開弩和蹶張弩。鄭麟下意識屁股抬高離開馬背,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很難發現這支燕家老字營步卒的更多內里玄機了。
一名從北庭草原來到葫蘆口的騎軍千夫長笑問道:“鄭將軍,怎么講,要不然讓我先帶兵沖一沖?試試深淺也好的嘛。”
鄭麟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千夫長,是某個占據北方大片水草肥美草原的大悉剔嫡長子,年輕氣盛,先前在鸞鶴城周邊烽燧堡寨的掃蕩中立下不少戰功,現在就等著攻破霞光城去幽州境內大開殺戒了,據說這小子都跟一幫出身相仿的北庭貴族子弟商量妥當了,到時候入了幽州,別的地方都不去管,就合起伙來盯著那個叫胭脂郡的地方使勁下嘴,那里的水靈娘們可是連離陽中原男人都要流口水的,到時候先挑出幾百姿色最好的獨自享用,其她胭脂郡女子都賣給草原大小悉剔,既有銀子,也賺人情。
鄭麟作為南朝乙字高門子弟,對于這些北庭悉剔子孫沒有什么好感,這二十年來,北庭小貴族都敢在南朝西京城內作威作福的事例數不勝數,但鄭麟仍是搖頭道:“那支四千人步軍是幽州燕文鸞的老字營,是嫡系中的嫡系,我們不要輕易沖陣,種將軍只是讓我掩護步軍撤退,不可貪功冒進。”
那名千夫長嘿嘿笑道:“是不是貪功冒進,那得我打輸了再下定論,我手下這一千草原兒郎,哪個不是鉆馬肚跟玩一樣的精銳騎軍,鄭將軍你既然不敢沖陣,那就一旁待著看我掠陣便是。”
鄭麟面無表情道:“哦,那本將就靜等捷報了。”
年輕千夫長放聲大笑,一馬當先,沖向那座防守森嚴的步軍方陣。
一千騎以兩百騎為一排,五排之間又拉出一大段間距,前兩排以矮個子里拔高個的“重騎”為主,人人手持原有的長矛、要么是從北涼戊堡繳獲而來的鐵槍,所披甲胄也優于后三排,迅速向前推進。這種草原民族使用極其熟稔的騎軍沖陣,陣型樸素而運轉靈活,曾經在大奉王朝末年面對中原步軍取得無往不利的卓然戰果,令中原大地處處狼煙,每當與中原步軍即將撞陣之時,后三排輕騎就會突然加快沖鋒,從鐵騎縫隙中疾速沖出,或騎射灑出密集箭雨或丟擲短矛,若是敵方步軍方陣能夠保持穩固陣型,那么重騎不急于沖陣,繞出弧度從方陣兩翼滑出,輕騎依次尾隨,如果在步軍方陣兩側尋找不到戰機,就返回原地,依此反復,直到步軍方陣動搖出現一絲漏洞,鐵騎就會展開一輪真正致命的強悍沖鋒,為后方輕騎切割出突破口。
昔年在大奉王朝版圖上肆意馳騁的草原騎軍,隨著那場洪嘉北奔帶來的種種裨益,不論是甲胄還是兵器都獲得極大提升。
只可惜這支千人騎軍所面對的敵人,是燕文鸞的重甲步卒,是北涼邊軍。
而不是那個被某些豪閥文人吹噓成“歷代王朝皆以弱亡國,唯獨大奉以強亡”的繡花枕頭王朝。
當發現只有一千騎獨自沖鋒的時候。
這支步軍方陣做出了驚世駭俗的舉動,違反兵法常理地自行放倒了作為拒馬陣精髓所在的盾墻和槍林。
僅僅在三百步到一百步之間。
在鋒芒畢露的大量弓弩勁射之下,那大聲呼喝的一千騎,人仰馬翻,躺下了整整六百多騎。
而接下來一幕同樣跟兵書上的說法截然不同,步軍大陣沒有繼續大規模步弓拋射,僅是精準射殺那些見機不妙試圖脫離正面戰場的幾十游騎,而前排則重新起盾持矛。
就像是在說,騎軍沖陣?那就請你來!
在發現自己的千夫長被一根箭矢貫穿胸膛后,剩余北莽三百余騎瘋了一般不顧生死地沖撞過去。
撞向那些尖銳的拒馬槍。
一撞之后。
整座步軍方陣依舊穩若磐石!
盾牌之前。
長槍之中!
三百余匹北莽戰馬,無一例外,都被長達兩丈半的長槍當場刺透!
霞光城城頭上,一位身材矮小的獨眼老人,身邊有幽州將軍皇甫枰和刺史胡魁這兩位北涼封疆大吏的親自陪同,從頭到尾老人根本就沒有看一眼北莽千騎的自尋死路,而是望向更北的葫蘆口外,自自語道:“三天后,四支騎軍就都可以進入葫蘆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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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口外,兩萬幽州騎軍一分為二,檄騎將軍石玉廬和驃騎將軍范文遙各領兩千騎繼續北上,負責搗爛龍腰州糧草運輸和截殺那些游散騎軍隊伍。
幽騎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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