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呆住,難道顧拙剛才是為了逗他開心?
下課鈴響了,周圍的同學收拾書包離開教室,他裝好手機,偷偷朝后望了一眼。顧拙剛停筆,慢騰騰地折卷子,似乎一點都不著急走。
莊凡心也放慢動作,等教室沒什么人之后才背著書包起身。他徘徊到顧拙的桌旁,伸手摳桌角上的螺絲帽,摳不動,問:“餅干好吃嗎?”
顧拙說:“下次別買了,j得慌。”
“噢。”莊凡心應一聲,腦中惦記著那條信息,“你自習課的時候是為了逗我高興嗎?”
顧拙起身把椅子一推,沒廢什么話,拎上書包就往外走。他不想回答莊凡心的問題,哪怕回答之后莊凡心會感動,但他此刻就是死要面子。
莊凡心趕緊跟上,人家一米八多長腿闊步,他虛報的一米七五使勁倒騰,追到走廊,他賣乖似的打報告:“我現在高興了!”
顧拙嘴硬:“跟我沒關系。”
莊凡心說:“有關系!”拐下樓梯,他追在人家屁股后面,“《雨巷》是高一的課文,你出洋相就是為了逗我高興,你怎么——”
還沒n啵完,顧拙急剎車轉過身,停在了臺階上。莊凡心措手不及,伸手扶住顧拙的肩,緩緩把后半句吐出來:“你怎么對我這么好?”
顧拙說:“我一點都不好。”他靜靜地看著莊凡心,“其實夏老師進教室的時候,我看見了。”
他在坦白,在招認,是因為他沒有出聲提醒才導致莊凡心的文身被發現,繼而被當眾訓斥。他的確沒有義務去提醒,但在班級同學間,這是一種心靈上的約定俗成,叫作“仗義”。
莊凡心顯然沒有料到,問:“為什么?”
顧拙如實回答:“我不想讓你孔雀開屏似的給別人看。”
莊凡心更遲疑,又問一遍:“為什么?”
顧拙一股腦倒出來:“我不知道為什么,反正我看見你解扣就不樂意,扒領子更讓我不舒坦,袒著肩膀給別人輪流參觀,手欠的再伸指頭摸摸,我看了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一旦開口就剎不住車,他攥住莊凡心搭在他肩上的手腕,連莊凡心一起罵:“你就那么捂不住?文一顆小小的心就讓這個看那個看,要是文個青龍白虎你是不是成天光膀子到街上瞎轉悠?不顯擺你就難受?”
莊凡心被訓得一愣一愣的,委屈道:“因為別人沒有嘛……我就有點得意。”
“你得意什么?”顧拙氣不打一處來,“你得一柜子獎杯不得意,英語考滿分不得意,三兩筆文個非主流的心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莊凡心睜大眼睛:“你才非主流!”
顧拙的理智稍稍回籠,松開手,特別郁悶地呼一口氣。他可以不坦白的,出洋相哄莊凡心高興還可以順勢讓莊凡心感動一波,怎么控制不住搞成了這樣。
為了不讓好感度跌太多,顧拙在吐露真心之后力挽狂瀾,昧著良心說:“主流審美不一定高級,非主流也不一定難看,對不對?”
莊凡心問:“那什么算主流文身?”
顧拙想了想:“精忠報國。”
莊凡心哼哧笑出聲,那他還是選擇非主流吧。兩個人在樓梯上磨蹭許久,小跑著離開學校,莊顯煬在街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回家的路上依然坐在后排,莊凡心一不發地望著擋風玻璃,其實仍未想明白顧拙的話,他孔雀開屏,顧拙為什么不高興?
轉念一想,顧拙家境優越,從小擁有的東西就比別人多,但這文身卻是他有,而顧拙沒有。
莊凡心恍然大悟,傾身小聲說:“你是不是嫉妒我有文身?”
顧拙一臉“什么玩意兒啊”,怕了,敗下陣來:“就當我是吧。”
莊凡心又得意了,一邊得意一邊許諾道:“我改天帶你去文一個,不疼。”
顧拙含糊地“嗯”一聲,有點頭疼。莊凡心的心情愉快起來,課間沒吃東西,現在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
他問:“爸,晚飯吃什么?”
莊顯煬看看外面的風雨,覺得涼,說:“要不在家吃牛肉火鍋吧。”
莊凡心雙手贊成,打回家詢問需要買什么食材,順路去一趟超市。莊顯煬從后視鏡看一眼顧拙,主動問:“小顧,吃過這邊的火鍋么,不辣的。”
顧拙回答:“還沒有。”
莊顯煬邀請道:“那去我們家吃晚飯吧,今天嘗嘗。”
“謝謝叔叔,我回家吃吧。”顧拙禮貌地拒絕,蹭車又蹭飯,他沒那樣的家教。可莊凡心靠來擠他,說:“去吧,我正好有題想問你。”
顧拙分辨不出是真是假,只知道狹窄的車廂內很昏暗,閃過的霓虹燈光透進來照在莊凡心的臉上,對方正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的心臟又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動,一聲一聲通過骨骼傳到耳朵里,他生怕莊凡心也聽見,便改口答應了。
半路雨停了,離家不遠的位置有一間大型超市,需要買些東西。為節省時間,顧拙和莊凡心去超市采購,莊顯煬先回家和趙見秋準備火鍋。
兩個人推著購物車溜達,直接逛到冷柜區,莊凡心很有經驗地在柜前挑選不同部位的牛肉。顧拙推著車子在一邊等,無聊中看見一對男女,挽著手,在討論要哪一種牛排。
女生撒嬌男生哄,大庭廣眾之下也十分膩歪。
他暗自感嘆不公,異性戀的日子真好過。
莊凡心將幾盒牛肉放進購物車,抬眸發現顧拙正走神,順著對方的目光望過去,也看到那一對黏糊的小情侶。
他頓時明白,顧拙一定是想念分手的女朋友了。
莊凡心不知該如何安慰,又怕自己會說錯話,于是走近對方,輕輕摟住了顧拙的腰。顧拙微微僵住,本來被異性戀搞得一身雞皮疙瘩,怎么這沒眼力見兒的也來添亂。
他偏頭看著莊凡心,疑惑道:“有事兒?”
莊凡心摩挲那后背:“去那邊買點丸子吧。”
兩人挨得很近,確切地說是顧拙被莊凡心摟著,一個一米八四的人被一個一米七五還是虛報的人摟著走路,不難受才怪。顧拙抬手攬住莊凡心的肩,反客為主,稍一側身仿佛把莊凡心摟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