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對她說:“回去吧。”
回到寢宮的時候,看到匾額上有三個大字‘坤寧宮’。
之前在故宮里見過坤寧宮,十分的氣派,只是和現在所見的有些差異。清代拿來祭祀用的,而現在,這么大的房子,只是我的寢宮,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孤獨。
也是,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身邊又是一群素未相識的人,自己的身份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沒有一些異樣的感覺,我還真得佩服自己的適應能力。
金黃的琉璃瓦,朱紅的高墻,在它的宏偉與繁華面前,我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到讓我意識到這個地方根本就不屬于我。通往宮殿的是青色石板堆砌的路,下面是宮女太監住的地方。
現在,我就站在這里,五百多年前的坤寧宮,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
還沒有坐定,門外風風火火的走進一個人,他的語里帶著欣喜:“笙兒,笙兒你可醒過來了。”
我的心底特別的興奮,因為這聲音聽起來特別的熟悉,不知道那張臉會不會和屠冥一樣。我在那兒坐立不安,跟有一萬個小人在肚皮里打鼓似得。
“笙兒。”
隨著一聲呼喚,我抬起頭。
眼前的人穿著赭黃色的龍袍,窄領寬袖前后肩秀龍盤帶樣式,襯得他的身邊魁梧有力,挺拔威嚴。頭上帶著倆翅烏紗翼善冠,他和現代的長相一模一樣,只是更加的飽滿,真實。
我之前搜過朱祐樘的畫像,面如飾粉,濃眉大眼,唇紅齒白,單看面相就能感受他內在的儒雅,與溫和。
真實的他比畫像帥了不知多少倍,沒那么胖,也沒有小胡子,面部輪廓分明,一如我初次見到他的那樣,冷酷中帶些邪魅。他的皮膚確實很白,那雙俊俏的桃花眼里,如蕩漾著春水一般,挺直的鼻子上泌著細汗,紅潤的嘴唇吁吁向外吐著氣,顯然剛剛是跑過來的。
“笙兒,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他眉眼里,焦急的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擦了擦偷偷跑出來的眼淚,笑著對他說:“不痛,我只是太高興了。”
他有些訝異的看著我,說:“笙兒,你以前從不和我以‘你、我’相稱,說夫妻之間也要守禮儀,怎么今天卻不在乎這些稱謂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忍住心里想哭的沖動,垂了一下眼睛對他說:“昨天夜里我做夢夢到了一個仙境,那里的人們和我們穿的衣服一點也不一樣,建筑也不一樣,沒有等級之分,也沒有禮教的束縛,他們都可快樂了,我還和一個女子交了朋友呢。”
他聽著這些與他的統治違背的東西,竟沒有生氣,反而樂呵呵的聽著,見我停了下來,他便問:“這就沒了?”
我尷尬的笑了一下,說:“當然還有,之后我跟這女子分別的時候,她對我說她生活在五百年后,她的名字叫駱靈。”
“駱靈?”他低低的重復了一句,我的心立刻像被人揪住了一般。
他溫潤的指尖輕輕的點了一下我的鼻子,笑嘻嘻的說:“這名字不及笙兒的好聽,肯定也沒笙兒漂亮。”
我的臉上仍然掛著笑臉,可是整個人,好像被推下了懸崖……
他果然忘記了一切,連他去現代找張月笙的轉世也忘得一干二凈,對啊,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張月笙活了過來,他又何苦記得那些虛幻的曾經呢。
面前的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是朱祐樘,不是那個會向我撒嬌、賣萌的屠冥,眼前的朱祐樘,他根本不記得有駱靈這個人。
我的心好痛,感覺快要不能呼吸了……
這并不是我矯情,而是張月笙的這具身體,已經病入膏肓了,如果是這樣,我的回來,不就沒有半點意義了嗎?
“傳太醫,傳太醫!”
朱祐樘抱著我,渾身都在顫抖,他在擔心我,不,他擔心的只是張月笙,他已經忘記了駱靈這個名字,如果我告訴他我是住進了張月笙的身體里,他一定會殺了我。
當時為什么沒有考慮這么多,這才第一面,我就已經不能接受他把我忘了的這個事實,那天,你明明從背后抱著我,說不想忘了我的,為什么,要不講信用!
我的手撫向他的臉,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來。
“屠冥……屠冥你在哪?我好想你。”
抱著我的朱祐樘,渾身一僵,緊握著我的手,漸漸地松開開,我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依稀見聽見他身上的珠玉散落一地的聲音。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這么久,我終于從混沌中,走了出來……
有一股熱流滴入我的嘴里,一滴、兩滴、帶著甜腥味,不住的往我的喉嚨里鉆,粘在臉上,像螞蟻一樣。我緊閉起嘴巴,就有一只蒼勁的手捏住我的下巴,我不受控制的吞咽嘴里的液體,那種味道惡心極了。
我猛的掙脫,眼睛清明了起來,那張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