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臨在龍興之西,湘江之旁,與龍興成椅角之勢,互相呼應,龍尊義在此駐有重兵,由手下大將紅槍譚秋雨統領。
祁碧芍和譚秋雨,本為龍尊義旗下兩大支佳,可是自從龍尊義因得到「岳冊」,成為天下反蒙的領袖,天下來歸,勢力與日俱增,新的勢力乘時崛起,其中尤以宋臣陸秀夫的舊部謀士史其道最得龍尊義寵信。
史其道大事整軍,將自己的親信安排到各個重要的位置,勢力愈趨愈大,但他的安排一到了祁碧芍和譚秋雨兩人的手里,便路不通行,這兩人手下多為龍尊義舊部,祁、譚兩人的影響力蒂固根深,非史其道可以改變分毫,即管是龍尊義亦難以插手,逐漸形成對抗的勢力,龍尊義因此對兩人心存芥蒂,史其道更視兩人為眼中釘,欲去之而後快。
這晚譚秋雨剛要就寢,忽然部下副將連香輪說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譚秋雨來不及換上軍服,只是披上斗蓬,便在書房接見這得力助手。
連香輪身材瘦長,為人精明,這時卻是憂慮重重,一見譚秋雨來到,連忙肅立。
譚秋雨道:「香輪,你我不用多禮,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他素知這愛將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今次必是有至緊要的事,才會使他在這個時間來謁見。
連香輪道:「我於一個時辰前,接到龍興來的密函,阿法監和點蒼雙雁,持有龍爺手諭,已在來此途中,估計後日正午前必到。」
近年來因權力斗爭加劇,所以一向以來,譚秋雨都在龍興龍尊義的近人中,布下眼線,一有風吹草動,可早作防備。
譚秋雨道:「是否可以肯定是龍爺的手諭,還是由史賊代行。」
連香輪道:「密函中強調是龍爺的手諭,據說史賊近日面有得色,并向人透露,說譚爺是已沒有多少日子可以風流了。」
譚秋雨沉吟半晌,唱然道:「我看**不離十,阿法監為史其道座下最得力之人,今次如非有十成把握,豈會前來,加上陪同他的又是和他們狼狽為奸的高手點蒼雙雁,顯然是要在我違令時,可以出手擒我。龍尊義呀龍尊義,你我恩清義絕。」
連香輪急道:「譚爺請勿激動,龍爺給何法監的手諭,內容或者另有他事,非如一向盛傳的那樣,亦末可知。」
譚秋雨搖頭苦笑道:「史其道想找人代替我,此事策謀已久,今次又豈會無故而來。」
連香輪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現在形勢危急,這樣換將,難道我們不可抗令嗎。」
譚秋雨道:「如果我抗令不受,斗起來,龍爺聲威何在,那時不待蒙人攻來,我們先要崩潰,何能如此。」
連香輪悵然道:「史其道就是看清了這點,不愁我們不聽令。」
兩人相對無。
譚秋雨暗萌退志,但這數萬隨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廣大人民的期望,自己怎可舍割,一時心下充滿矛盾。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來報,大江幫的副幫主飛蛟游乃泉,有急事求見。
兩入一愕,他們和各地的幫會及地方勢力素有緊密聯系,這都是在極端秘密的情況下進行,不想被蒙人知悉,致招報復,今次大江幫的游乃泉親自來見,事情的兇險,必極為驚人。
游乃泉身形適中健碩,頗有豪氣,一進入書房,開門見山便道:「素仰譚秋雨英雄過人,現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譚秋雨道:「游副幫主客氣,未知今次前來,有何事見告。」
游乃泉道:「前晚我方密探,發現了一件驚人之事,原來蒙方在極保密的狀況下,緩緩在白水注入大批軍隊,實力達五萬之眾。」
譚、連兩人一齊色變。
白水位於天臨上游,若從水路而來,叁天可抵達天臨。
游乃泉續道:「在同一時間,蒲壽庚轄下的十多艘巨舟,亦泊在白水,我看兩者間必然有緊密關系,所以連忙多力調查,發覺蒙軍秘密把大批食糧連上蒲壽庚的巨舟,看來蒙單從水路來攻,將是轉眼間事。」
譚秋雨心情沉重,一方面是內憂,另一力面是外患,這樣的仗,如何能打?他表面卻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同游乃泉道:「游副幫主這個消息,非常管用,異口我方旗開得勝,全賴游副幫主義舉。」
游乃泉連忙一番謙讓,談了一會各地形勢,才告辭而去。
一待游乃泉走後,譚秋雨向連香輪道:「香輪,你立即準備一切,我決意盡起全軍,在湘江之畔,與蒙人決一死戰。」
連香輪道:「這也好,一戰定勝負,免得被史賊等得逞。方可免去守城不逮,城破後蒙人屠城之禍。譚爺,眾弟兄都把性命交給你了。」
譚秋雨望上夜空,道:「碧芍,我恐怕要先一步而去了。」
紅槍譚秋雨戰死湘江畔的消息,一下傳遍龍興。
大戰迫在眉睫,龍尊義的軍隊開始一營一營地開出,邁向武昌和龍興間的九嶺山。
思漢飛駐在武昌的蒙古精兵,還是絲毫沒有動靜。
祁碧芍看著壯觀的龍尊義的軍隊,陣容鼎盛地開往九嶺山,心中一片悲哀,回想起今早譚秋雨的死訊傳到龍尊義的耳中時,龍尊義不獨沒有對這個多年來建立無數功業的手下加以哀悼,反而大發脾氣,痛罵譚秋雨用兵不當,折其聲威,史其道在一旁推波助瀾,自己唯有黯然而退,事已至明知不可為而為的地步,哀莫大於心死。
這時一隊載糧草的車隊馳過,這些馬車的設計均比較輕巧簡單,載貨又多,效率很好。
背後一眾部下中,這時有人道:「史其道這些日子來,就只是做了一批這樣的運糧車,整整一部岳冊,難道只是這麼多貨色?」
眾人一齊附和,不滿之情,溢於表。
祁碧芍心不暗嘆一聲,這史其道急功近利,絲毫不懂生養之道,岳冊一到手,急急發掘出密藏的四個兵器庫,對於要辛苦經營岳冊上種種不同兵器設計圖譜,置之不理,本末倒置,白費了傳鷹以生命之險換取回來的寶物,使當年七大高手的犧牲盡付流水,龍尊義和史其道,當是千古罪人。
大軍源源開出,塞滿了通往九嶺山的官道,祁碧芍一帶馬頭,當先馳去,數十名親信緊跟而行。
走了一刻鐘,追上自己轄下部隊,接近一萬五千的兵力,清一色的騎兵,幾乎全為昔日龍尊義舊部,也是訓練最精良的隊伍,隨自己多年來出生入死,如血肉般不可分離。
要離開龍尊義輕而易舉,要她離開這些擁護它的部屬,卻是十分痛苦的決定。
現下譚秋雨和他大部分的部下,已戰死於天臨,自己目下的實力,代表了以往龍尊義手上的大部分實力,盡管以史其道的專橫,也不敢隨便來動自己。
如此畫行夜宿,第二日的正午,祁碧芍和她的騎兵隊,已超前大軍四十里有多,開始進入九嶺山的大草原。
祁碧芍和她的得力部下,站在草原旁一個山崗之上,察看周圍形勢。
她身旁的猛將洪開山道:「小姐,這處平原之地,無險可守,最利蒙古人的戰術,蒙人起於大漠之地,最擅沖鋒,我看我們應退入九嶺山內,好陣地,和蒙古人打山戰,以已之長,功敵之短,方為上策。」
眾人一齊點頭。
祁碧芍道:「龍帥定下策略,決於此地迎接蒙軍,朝令夕改,豈是可行,現在唯有盡力而為,希望能險中求勝,一挫蒙人聲威。」
這時一乘騎士從武昌的方向馳來,顯然是派出的探子。
探子直馳而來,旁邊眾將喝道:「還不下馬。」
那探子慌忙下馬,面色蒼白,眾人心頭一震,如有大事發生。
探子道:「蒙人先頭部隊,已在叁十里之內,全速趕來,總兵力估計達四萬人,是鎮戍衛萬金城的部下。」
眾人面色大變。
祁碧芍哈哈一笑,一串銀鈴一般的笑聲,令眾人心頭稍安。
祁碧芍環顧眾人道:「我們為國為民的時刻已到,現在立即布陣,準備與蒙人的先頭部隊拚上一場硬仗。」
眾人久經戰陣,急急領命而去,布置一切。
祁碧芍望向天際的遠方,道:「思漢飛果是一代人杰,居然於昨夜連夜行兵,攻我等之不備,用兵之奇,令人佩服。」
身後眾人默然。
無論在實力和戰略,己方都還落人後,這場仗,不用打便已輸了。
這時他們才有點明白,為甚麼在蒙人龐大勢力之下,仍能容許他們帶回岳冊。
蒙軍漫山遍野地出現在遠方的水平線上,旗幟鮮明,聲勢浩大,幾萬人的隊伍,不聞絲毫嘻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