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麥色的青年推著輪椅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墻上的大屏幕顯示軍校生已經出發了,前往各個不同的地方。
同時,一個新的信號,出現在角落的系統提示中。
青年臉上浮現出克制的笑容,帶著一種瘋狂的味道。
忐忑等待了許久的事,終于要完成了。
這會是一場新的變革。后夜星的居民,將會迎來新的人生!
青年低下頭,冷靜了些。看見方燁平一臉落寞地望著窗外,連往日富有神采的眼神,也黯淡下去,配合著布滿面龐的褶皺,已經完完全全像是個老年人。
他彎下腰低聲道:“我推您出去走走。”
方燁平點了下頭:“那就去走走吧。”
二人刷卡出門,青年不急不緩地帶著他走在平坦的小路上。
原本就人煙稀少的醫院,此時特別寂靜,尤其是在不久前,這里還有不少軍校生在喧嘩吵鬧,兩相對比之下,顯得更加冷冷清清。
與聯盟比起來,后夜星是一個貧瘠,但美麗又和平的地方。只有中心城市帶著點現代城市的味道,外面的世界始終遵循著自然的發展,連道路也沒有過多修建。
方燁平自從身體越加衰老之后,由于不夠便利,已經很少走出城市。但他依舊記得自己當初在外探索時見過的美景。
天地的浩蕩,生命的偉大,以及歲月的平靜。
這里是他深深熱愛過的地方。
所以哪怕他憎惡所謂克隆人的命運,懷疑過自己存在的意義,依舊選擇了留下。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感受著清醒死去的痛苦——以這種茍延殘喘的方式。
青年蹲下身,用毛巾拭去他臉側的眼淚。
見最清楚這個“老人”內心的堅強,見他變成現在這樣,也不由覺得他可憐。
“不管我們要去哪里,我都會照顧您的。”青年安慰他說,“感謝您曾經救過我的性命,并且收留了我們。您的恩情我會永遠記得。”
“我不需要人照顧。”方燁平根本不需要所謂的安慰,“你們哪里也去不了。你被騙了。你會毀了這個星球。”
青年說:“后夜星不會被摧毀,只要這里的進化動物還在,它還有經濟價值,聯盟就會接收它,并且管理好它。這不是您的本意嗎?我也不會忍心,看這顆發展了那么多年的星球,重新歸于荒蕪。”
不得不說,方燁平雖然是克隆體,但經過基因篩選,所有的克隆體智商都很高,能將后夜星經營至此,他們的成就令人驚嘆。
方燁平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
青年調整了下姿勢,并排坐到他的身邊,看著高墻外的天空,說道:“先生,我想您應該理解我,身份重要嗎?非常重要。我們這些人,活著就是為了得到一個承認。聯盟不能給我們,所以我帶著他們去別的地方。”
“如果你留在后夜星,聯盟會安置好你們的。大家只是想要一個安定的家園而已。”方燁平說,“我沒有不管你們。”
“安定的家園,然后繼續做著一個沒有身份的黑戶,被聯盟的居民嫌棄說是奴隸?”青年搖了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
方燁平說:“后夜星里沒有奴隸。”
青年瞇起眼睛:“有什么差別?后夜星太落后了,它只是一個繁育基地而已,它不能幫我們拿到星際的通行身份卡。我們不能上學,不能離開這里,等這顆星球被聯盟接管之后,我們甚至連這顆星球的公民身份也沒有了!我要怎么告訴我的后代,讓他們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我想要光明正大的,去這片星海的每一個角落!”
方燁平心中很是悲痛:“如果你能再等等,也許你能看見這樣的世界。只要后夜星強大起來,我可以為你們申請星際通行證。”
青年堅決道:“不!我的生命太短暫,我不想再做那些無畏的等待!他們可以帶我們離開后夜星,可以直接給我們最想要的,這是我唯一的一次自私,我相信大家都會理解我。”
“你居然信了那幫星際海盜的話。”方燁平快要喘不上氣來,“你在用那幫軍校生的武器來成全自己的自私,可他們憑什么,要接受這樣的事情?”
“武器,跟人,哪個重要?”青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發問道:“您不是說,生命才是這個世界最寶貴的東西嗎?”
方燁平斥責道:“問心無愧的人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你能嗎?”
“你不要逼我。現在星球的權限在我手里,想要所有人都好好地活著,你只能聽我的話。”青年偏過頭,扯出一個笑容:“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后悔,將星球的權限轉讓給我?但是我不后悔,我要帶領大家走向光明。”
方燁平閉著眼睛,胸口劇烈起伏,不做回答。
傅松英跟朋友笑著分別,走進一片樹林,放輕腳步,小心地撥開草叢。
他今年24歲。畢業剛剛一年,目前在預備軍中訓練。
他是去年聯賽的前二十強。家世、實力、贊譽,他都有。
天之驕子,也可以叫做人生贏家。
憑他的天賦,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