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云叫了好幾聲,雷鎧定都沒什么反應，最后還是直接上手,才把他推醒。
這傻大個整個人跟失魂了似的，坐著不會動。
開云蹲到他的面前，問：“雷鎧定,你覺得累嗎？是不是想放棄啊？”
雷鎧定麻木的臉上閃過一絲懵逼,而后整個人精神地跳了起來：“啊？！”
現實是殘酷的。他們在第一天,被打擊到了體無完膚,認識到自己無比的渺小，驕傲和尊嚴都被踩碎。
但是在武學的世界里，這是一種幸運。單這一點上，他們就比沒有到來的同學們要更早認識到自己的不足,
他們多出了七天的時間，可以更加努力。
挫敗從不能為他們帶來什么，放棄也無法改變任何事情，這是他們漫長的學武生涯中早就教會他們的道理。
雷鎧定捋了把自己的短發說：“開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累？爸爸還能再戰一百回合的好嗎？！只要能變強，你讓我吃……”
開云五官猙獰：“咦——”
雷鎧定艱難改口：“吃苦受累也沒有關系！我可是一軍的明日之星！等我回去就跟教官說，以后不要再吹我的彩虹屁了！雖然我很優秀,但是我還可以更優秀！”
開云：“……你想得真多。”
雷鎧定拍拍屁股,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揮手道：“我回了！”
開云本來以為，第二天應該有很多人是起不了床的，因為九點左右發過去的早餐菜單，大部分人都沒有選擇。猜測他們可能起不來,開云直接按照前一天的菜單，將食物送了過去。
結果，比昨天更早的時間，大約七點半左右，眾人已經全員在地下城的中心廣場集合了。
他們自主穿上防護服，嘴里咬著沒吞下去的食物，等待開云前來。
秦林山和開云對著他們揶揄地笑了一聲。那群男生擺出范兒，老練又霸道地說：“走吧。今天我一定可以栽出一片森林！”
開云想說，就算有變異樹的根系，一群小番茄也栽不成森林的。但難得群眾能有這樣的志氣，還是需要鼓勵。
眾人重新坐上飛船，前往昨天的栽培地。
但是，當飛船根據定位停下的時候，一切都跟大家設想的不一樣。
漫天的白沙，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風速比之昨天倒是小了許多，大概是大發慈悲施舍了片刻的平靜。
一眾軍校生沉默了許久，有點不能接受。
雷鎧定問：“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開云平靜道：“怎么可能。”
雷鎧定：“那這里怎么會……”一點痕跡都沒有？
昨天種下去的番茄，在走之前，已經連成了一片綠色。雖然植株還很幼小，但是一棵挨著一顆，顯得有些可愛。
那些翠綠的嫩苗，蓬勃地生長著。在這片松散的難以扎根的土地，書寫著希望兩個字。
……結果還沒過完夜就被掐斷了，似乎是用這種殘忍的手法，在嘲笑他們的不自量力。
葉灑嘆了口氣：“錢啊。”
鐘御挑了挑眉：“……關鍵是錢嗎？”
關鍵是他們七個人不吃不喝不撒尿地站了十來個小時，為這批小幼苗遮陽隔熱，結果什么都沒得。
以及……開始動搖的軍心。
“我昨天就想，風那么大，人都站不穩，番茄那么幼，肯定不行。”
“那今天還種嗎？根本沒有用啊。”
“蚍蜉撼樹，沒有保護罩建不了綠洲吧。”
“那也太精貴了，更不可行。”
雷鎧定抽著氣轉身，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開云的眼睛，被她那復雜的眼神刺得一愣。
他突然明白，原來開云昨天晚上問他的，其實這個問題。
她早就預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或者是想到了更糟糕的結果。
人人都覺得重建荒蕪星是一個笑話，開云在這里長大，想必更加清楚。
她見過環境的殘酷，見過生命的弱小，見過人力的微薄。
對了，連地上那個僅有三千平米的保護區，都是他們歷時四百多年才建起來的，她就算再狂傲，也不會以為自己能一蹴而就。
開云說：“雖然這樣說可能很打擊你們的熱情，但是，接受失敗才能繼續向前。這件事情得要有金剛心。”
盧闕還是扛著他的小鋤頭。
葉灑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并沒有出現多余的情緒。
這時一道光線打在前方的沙地上，用紅色的光標出了一排點位。
江途的聲音透過飛船的喇叭傳出來，說道：“大家先不要難過，根已經扎進土里了，根據掃描，依舊保有活性，之后就看變異樹的生命力，能否熬過這一片打擊。只要它還活著繼續生長，就會慢慢穩固住流沙。大家可以繼續試著栽種。”
還沒結束！
眾人齊齊松了口氣，露出笑容來。
只是眼前的慘狀太過觸目驚心，他們又實在很難相信這一片渣都不剩的地方，能重新長出番茄來。
有人小聲說了一句：“我竟然會祈禱變異樹能更頑強一點。”
尤其是在變異樹的植株意外被帶入聯盟，導致聯盟每年都要花上百億的資金去處理各處變異樹的情況下。
雷鎧定活動著手臂，大聲道：“反正現在除了繼續，沒有第二種選擇，那就接著做啊，管它那么多干嘛？賭的不就是那個不一定嗎？！”
眾人抖抖肩膀，也覺得就是這個理。
“沒毛病，就當提前適應生活了。”
“還能練輕功跟心法，反正不虧！”
“是，開云都沒喊停我們怕什么？”
擴音器中，江途又道：“在栽種完成后的前幾天，需要進行精細照顧，幫助變異樹生根發芽。現在一樣要在太陽出現升溫之前，給栽培區掛上隔熱布。另外請大家回來搬送營養液進行澆灌。如果根系能連成龐大的網絡的話，可以增加它們的成活率。”
今天的營養液是大比例稀釋過的，畢竟江途也心疼錢。
看著賬上的一單單支出，他總覺得自己的錢包跟著一疼，然后想想不對……他根本沒那么多錢的。
江途：“趁著風小大家趕緊行動吧，具體任務和昨天一樣。開云麻煩過來一下。”
眾人準備妥當，齊齊出發。一個個黑點活躍地朝著紅光標志處前進。
比之昨天，他們背上多了一個巨大的軍用背包，行動起來需要更加小心，但是也比昨天得心應手得多。
開云讓雷鎧定暫時頂替一下她的npc站位，先跑去找江途商量事情。
江途正在倉庫里做清算。
他統計了小番茄的消耗數，又計算了一下營養液的庫存量，對著開云猶豫道：“種那么多的番茄，是不是不大好啊？這種很難做銷售的。”
雖然他可以保證變異樹的基因不會影響到植株的果實，但是消費者未必放得下心。
大家又不是吃不起番茄，能買純天然的，為什么要買拼接版的？何況這番茄的成本太高，出售果實也只能抵消一下它的零頭而已。
繼續種下去，他怕開云處理不了這些小番茄、
“沒關系。賣不出去我就拿來做肥料，正好我想改良一批土壤。”開云說著笑了起來，眉飛色舞道：“而且說不定還可以拿來做飼料。”
“飼料？”江途頓了下，問：“投喂變異生物嗎？荒蕪星上還有變異生物嗎？”
開云將這個問題略了過去，嘿嘿笑道：“當然如果能有別的植物就更好了，要不你給我介紹一下你們的教授吧？我想和他做一筆大金額的交易！”
江途想了想說：“那這邊番茄分株的事情先交給你，我回聯盟找教授詢問一下，順便借用一下他的實驗室，看看能不能配出有效的植株，趁著軍校生在可以幫忙，給你帶過來。”
“哇——”開云握著江途的手用力晃了晃，感動道：“摯友！你真的是太棒啦！”
江途笑了下。
開云又跟他說了兩句，約定好行程，準備回去繼續干活，江途叫住她，遲疑地問了一句：“你覺得，從學武的角度看，我怎么樣？”
開云收回手，兩手抱胸，但是手指握成了拳頭，藏在胳膊后面。
然后閉上眼睛，進入了老僧入定般的狀態，許久沒有作聲。
“好吧，我知道了。”江途苦笑一聲說，“我去統計一下數據，到時候回聯盟發給教授。”
開云立即點頭：“好！”
一干兄弟們已經忙活起來。
他們小心地刨土，將小番茄栽下去。再用營養液，每個三小時地澆一次水。
說實話，還真沒這么精細地做過園丁的工作，新鮮。
今天也是天公作美，早上到中午，風速一直很和緩，周圍的景色不像昨天那樣混沌，可視距離大大變長，算是難得的好消息。
因為壓力減輕，眾人中二之魂再現，又開始琢磨起種校徽的事情。正好可以借助飛船的紅光標識功能，準確地畫出繁復的校徽圖形，他們就嚷嚷著要求技術支持。
江途無奈只能去給他們打配合設計圖形。
到中午，一棵棵栽下去的番茄，還真有了各大學校校徽的雛形。其中擴建速度以二軍的最為神速。
二軍學生似乎還記得終選賽中被開云慘敗的事情，并埋下了濃重的陰影，立志要給開云留下一段不可磨滅的記憶，就卯著勁兒在那里干活。連上廁所都是用接力的奔跑方式，極其勤奮。
開云看得都不忍心了，于是配合著這群長不大的家伙感嘆了兩句，在他們心滿意足的驕傲中，默默去倉庫搬運午餐，準備午飯。
到后廚進行加熱后，喊眾人分批過來休息。
在她分發食物的時候，飛船的操作盤上亮起了一盞低調的紅色提示燈。江途咬著一個面包，好奇點擊查看，發現畫面中有個黑色的影子在飛速移動。
“有東西？”
他點了放大，可那黑影一閃而過，快到難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