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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狗狗

      陳叔平覺得很莫名其妙,問道:“普賢菩薩坐化,須彌山最強大的殘留力量消失了,他肯定要下來看看,這有什么古怪?”

      “沒什么。”易天行忽然涎著臉說道:“狗狗哥,怎么說,我倆也是導彈轟出來的生死之交,你告訴我,這下凡不是得十八年嗎?怎么大勢至菩薩說下來就下來?”他很擔心大勢至菩薩,看陳叫獸先前說的,似乎葉相唯一應該擔心的,就是大勢至出手。

      “誰告訴你要十八年?”

      “嗯”易天行想了想,還是沒有說秦童兒的名字,免得又激怒了陳叔平,說道:“是我在歸元寺里結識的高僧。”

      “愚夫。”陳叔平一揮手。

      易天行追問道:“可是上三天記載里面,天庭下來的仙人,都是十八年來一次。”

      陳叔平再揮手:“市場需要決定供給,之所以天庭十八年派人下來一次,是因為十八年剛剛好地面上的那些須彌山眾又可以成長成人,需要我們再來殺一次。”

      “十八年來一人,一人便呆十八年,這是一個任務周期。”

      “就像割韭菜,一茬兒接一茬兒。”易天行的聲音有些惱火。

      陳叔平望著他,睥睨道:“怎么?想打抱不平?”

      易天行泄了氣,說道:“以后再打,今天先聊。”

      買了兩個熱乎乎的紅豆包,揣在懷里,易天行和陳狗狗兩個人又保持著一米五的標準距離,開始在臺北的街頭壓馬路,兩個大男“人”壓馬路,感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樹葉攜風卻吹不來暖昧,夜星隱耀卻帶不來浪漫,有的只是互相猜忌和提防。

      “你剛才說,你來人間是下鄉,不過看你過的挺高興的,人間比天上好在哪里?”易天行問道。

      “百般好處,不一而足,人間亦有錦玉繁華,仙人若能下凡,以他們的力量,可以活的很自在,只是三界自有秩序,下凡又哪是這么容易的事情,如果不依天門而出,而是偷偷下凡,極有可能爆體而亡,除非像大圣爺,菩薩這種強悍的存在,才能來去自如。正因為其他的人要下界一次很不容易,所以下來后,沒幾個人愿意回去。”

      “不能偷偷下來玩?”

      陳叔平鄙夷道:“偷偷來凡玩的仙人也有,比如什么三公主啦,七仙女啦,干,那都是玉帝的親戚,把門的南天王也不敢怎么嘀。”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五百年前,須彌山出事之后,天庭害怕三界秩序大亂,所以對于下凡嚴加控制,能來一趟,算是美差。”

      “喔喔。”易天行嘲諷道:“原來是難得的美差,難怪你神識里面滿是對人間的眷戀,寧肯與我罷手不斗,發誓不報復,也不肯現出仙體離去。”

      “你不明白。”陳叔平靜靜應道:“對于我而,最享受的,就是當老師的時候,被學生們尊敬著。”

      易天行稍一思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陳叔平冷笑道:“在天庭之中,即便我戰力驚人,在近身肉戰將領里應該排得進前十,但因為我出身卑微,所以一直不招人待見,雖然眾人怕我家少爺,表面上不敢表現什么,但背地里的冷眼,我算是瞧得多了。”

      也對,一只狗,就算成了仙,在那些白眉飄飄,酸腐滿身的仙官眼中,只怕仍然是一個畜生。

      聽他稱呼二郎神為自家少爺,易天行忽然心頭一動,微笑浮上面龐,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袁野那幫子人了,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好不好。

      忽然間,他覺得陳叔平其實也挺可憐,在天庭遭人白眼,難得來人間做任務享次福,卻平白無故地被自己和六處的人狠狠陰了一道雖然這狗下凡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殺自己但畢竟九江一役是自己先動手的。

      想到此節,他不由呵呵笑了起來,下意識里伸手去拍陳叔平的肩膀,想表示一下安慰。

      兩個一直隔著有一米五遠近,易天行一伸手,卻很玄妙地輕輕拍到了陳叔平的肩膀上。

      指緣與陳叔平肩上的衣料輕輕一觸。

      “蓬!”的一聲悶響,臺北一個僻靜的街頭像是平空一個炸雷響起,街頭的空氣驟然收縮到一個點上,然后急劇地暴脹,風箭如刀,空氣劇震,滿街的樹葉被震的離枝疾飛,嗤嗤破空,漫天射出,嗒嗒密密麻麻的響聲中,滿街只見水泥墻上嵌入的綠色樹葉,和一地磚礫。

      轟的數聲巨響,街旁的數幢建筑物終于承受不住這巨大的非人間所能有的力量沖擊,頹然倒塌,一塌糊涂。

      火苗四起,水管破裂激起滿天白箭,四處是人類痛苦哀鳴之聲,宛如一場地震一般。

      數息之后,處于爆炸中心的那兩個人影卻是奇怪一扭,便在暴脹絞動的空氣紋路中消失不見。

      十數分鐘之后。

      在臺灣東北方向的一個無人小島上,夜空下的海浪撲打著礁石,轟隆隆的聲音如同雷鳴,即便這樣大的天地自然聲響,也沒有掩蓋住島上某處傳來的怒罵聲。

      海島一處礁石上,滿身衣服破爛,唇角流血的陳叔平氣急敗壞地指著易天行罵道:“你又偷襲我!”

      易天行也傷得不輕,捂著胸口在那里咳著,有氣沒力應道:“我操,到底是誰偷襲誰?”

      這兩個奸滑之人,在小吃攤子上面語笑晏然,其樂融融,其實卻都各自在體內調理著,都已經將自己體內的修為提至了頂端,就等著對方出手的一剎那,給對方出其不意的雷霆一擊。

      不知道易天行伸掌去拍他肩頭到底是存著什么樣的心思,反正估計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偷襲在前,但總之是當他滿是真元充盈的手指頭觸到陳叔平的肩頭一瞬,陳叔平體內已經是飽滿到了極點的仙氣頓時被這一指引發了出來。

      說不清是誰先出手,總之是兩個人等于用全身的修為,在臺北的街頭硬拼了一記。雖然沒有用什么法門,只是單純的真元仙氣相撞,卻也造成了極恐怖的后果。

      海浪撲了上來,打濕了易天行的衣裳,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咸水,咒罵道:“你個狗日的,這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陳叔平雙眼中瞳孔急劇一縮,全無一絲人類應有的表情,低聲咆哮道:“你這鳥人又先告狀!”

      他身處的礁石忽然間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生生震碎,他的身影也倏地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兩年前在鄱陽湖上,易天行對于時間的感悟,遠遠不如陳叔平,所以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移動軌跡,只好扛著金棍蠻打橫沖,但如今他菩提心已成,修為境界大有突破,雙手合什于前,瞬息間也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其實兩人并未消失,只是人類的肉眼根本看不到他們移動的軌跡,他們的速度太快了。

      而此時在搏斗中的二人眼中,他們身周的一切卻都變得極其緩慢。

      夜空上有點點疏星,星光下的海浪波濤洶涌,本來像極了一個怪獸,但此時海浪撲向礁石的速度卻慢了許多,像粘稠的流動晶體一樣緩緩向著無人海島推了過來。

      海浪與礁石輕輕接觸,白色的浪花,以一種極怪異的曲線被反蕩向天空,只是這上升的過程變的極其緩慢,甚至能看清每一朵浪花的形狀。

      怪獸般的海洋,變成了緩慢爬行的安靜之湖。

      戰爭剛剛打響,無人的海島上空呼嘯破風之聲大作,卻看不到有人飛行,只能聽見極尖極利的嘯聲,間有碰撞的聲音傳出。

      很鬼魅的感覺,一個沒有人的島上,似乎正有兩個幽魂在搏殺著,看不到他們的動作,卻能看到他們動作帶來的后果。

      每一塊礁石就像豆腐一樣被他們打碎,碎成粉末,拋灑向海中,“砰砰”巨響連綿不絕,海島受損嚴重,本來就不怎么高的小海峰被彌漫在空中的巨大力量絞碎了,緩緩下降著高度。

      “老子砸死你!”

      “老子咬死你!”

      隨著兩句狠話響徹海島上空,一道金光和一道白光在空氣中暴射出來,兩股力量的對沖瞬息間震動了天地,本已撲至殘余礁石旁的海浪被生生震的倒退而回,白色的浪尖疾速向后退去,似乎也對這海島上的兩個強人感到了畏懼。

      一聲巨響之后,無人海島終于被震塌了,緩緩地降入海平面以下。

      海水之中,還有些殘留的礁石藏在水下,一處礁石上面有兩個人正惡狠狠地互相瞪著。

      易天行和陳叔平都已經沒有了立身之地,只好站在海水中,看著狼狽不堪,也很恐怖。易天行的腦袋正被兩排巨大的白牙咬著,而陳叔平的脖頸正被一根金刺穿入肌膚。

      易天行的右手狠狠地扼著陳叔平的脖頸,手指用力,陳叔平的臉被憋的通紅。

      而易天行也不好過,陳叔平的右手伸出二指,正惡狠狠地戳進他的眼窩里,縱使他的金剛之體,也能感覺陳叔平的指尖如鋒利犬牙般正緩緩地往自己柔軟的眼珠子里刺進去!

      “服不服?”陳叔平張著滿嘴白牙,牙間有血,惡狠狠吼道。

      易天行眼珠子生痛,卻是吐了口唾沫,扼著陳叔平脖子的右手尾指上金光一閃,罵道:“有種你力氣再大些,這點兒女人勁兒,只當給我揉眼珠子,預防近視。”

      他知道陳叔平不敢動,因為自己尾指上的金戒隨時能刺入他的頸子里。

      但他也不敢動,因為陳叔平召來的鋒利白牙,這個時候正在半空之中,極其恐怖地咬著自己的頭顱,隨時可能一口咬下,雖然不見得能一下子咬死自己,但他不敢冒這個險。

      不知為何,剛才到了最后,兩個人最強的金棒白牙,都只是出了手,卻沒有下絕手。

      易天行緩緩將自己的手掌從陳叔平的脖子下松開,他在賭博。

      陳叔平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兩個人沉默地站在海水中對望許久。

      “你想要我做什么?”

      大家都是聰明人,陳叔平面無表情地問道。

      易天行看著他的雙眼說道:“你不殺我,是因為你殺我了,任務也差不多完成,那就要回天庭去了,你不想回天庭去。”

      陳叔平很干脆地點點頭。

      “想不想,你的任務永遠完不成,可以永遠在人間玩?”

      易天行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珠子,笑咪咪地開始了自己臺灣之行的真正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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