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剛踏過那盤膝而坐的劍修身側,一腳踩下,頓時整個感覺都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有一道極為猛烈的狂風刮起,那風里似乎包含著無數凜冽之意,好似一柄柄無形之劍,帶著透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徐子青心中微微一慌,好像想要后退。
但是下一刻,他就默運真元于足下,穩住了腳步。
那些無形之劍中,有些飽含生機,有些有無盡潤澤之意,有些厚重,有些鋒銳,有些暴烈……分別對應木、水、土、金、火這天地五行之力。
無疑,這便是五行罡風了。
徐子青略回頭,那位守洞的劍修仍是盤膝端坐,可感覺卻和在洞外時看到的截然不同。
在洞外時,他感覺不到一絲罡風的存在,那守洞人也是頭發絲兒都沒有動上一動,而才有這一步之差,五行罡風就肆虐起來。不僅僅是攻擊他這剛入劍洞之人,便是守洞人的脊背上,也不斷地有罡風沖撞,使他背部的衣衫都損壞了大半,皮肉更是不時綻裂,留下道道傷疤。
洞內洞外兩重天,似乎有什么東西遮蔽了洞外人的眼睛,讓他們只能看到虛妄的一面。可是到了劍洞里的時候,一切就都恢復了真實了。
徐子青暗自一嘆,對那苦修的守洞人生出幾分敬佩之意,同時他也明了,這五行罡風,就是他要經受的第一重考驗了。
不能通過這一段路程,就無法真正抵達劍洞內部。
那就去罷!
徐子青雙目中青芒連閃,周身真元覆蓋,青光蒙蒙,就往洞穴深處走去。
每一步,都有無數不同的劍風逼來,不管是柔軟的還是堅硬的,樸實的還是活潑的,卻都同樣屬于劍的意境。所以不論多么小心,罡風沾身,就會有傷。
徐子青慢慢地向前走,一個不慎,就感覺到手背上的真元被破開,皮膚上寒芒過處留下細細的傷口,沁出縷縷血絲。不過馬上的,乙木之氣流轉,那傷口又迅速合攏,恢復如初。
大概是被他如此之快的愈合激怒了,五行罡風開始變得更加猛烈起來,突然一片金色光芒迫近,徐子青一驚,立時側頭――可那金芒仍是掠過了他額前吹拂的頭發,霎時間,一縷發絲落下,旋即被許多罡風拂過,粉碎了化去。
這一下,著實讓徐子青震動。
五行罡風吹拂時并沒有什么規律,忽大忽小,吹來的風中所蘊含的罡風屬性也時時不同,使人難以捉摸。
那么他如今,便有兩條路可以走。
其一,是保持警惕,當罡風吹來時以最快之速躲閃,而罡風間歇時便快快行進,將這一段路熬過去;
其二,則是迎難而上,以所習劍術與罡風對抗,一路硬抗。
若是前者,能進去得快些,而若是后者,便有更多磨礪,也更加辛苦。
略思忖過后,徐子青就選了第二條。
既然已是決心要磨練自個,便不能畏懼困難,越是難過,真過去后,也能得到更多的收獲罷。
而且……師兄能得如今修為,也必定經過了千錘百煉。
他當年所選擇的,也必定不是躲閃,而是迎罡風徒步前行!
做了決定,徐子青手心光芒一動,鋼木劍已然擎住了。
師兄曾經教導,若習劍術,劈、刺、斬、抹……乃是根本。
徐子青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氣后,驟然揮劍――
劈!
他日日揮劍三萬次,所學的基礎劍術早已是熟記在心,漸漸變成了本能。他知道每一次出劍的軌跡,能算出每一個基礎劍招的落點,不論足下的步伐如何變換,可身形永遠都能保持住那最合理、最規矩也最完美的姿勢,從沒有半點錯漏。
罡風吹得很猛烈,毫無章法,可當一個習劍之人認定了,就沒有什么可怕。
萬變不離其宗,徐子青在云冽的教導之下,明白了萬劍歸一的道理,從而也省卻了無數的摸索與總結。
因此不管罡風怎么吹、從何種方向而來,都只等同于敵人從不同角度帶來的攻擊而已。罡風并沒有靈智,它代表的只是劍洞中最自然的流風,那么徐子青只要用自己最自然的姿態去迎接,最終總歸都可以用這基礎的劍招將它解決!
一步一步,穩扎穩打,徐子青沉默而嚴肅地前行。
在最初的時候,也有漏網之魚在他身上制造出不少細碎的傷口,可是當他漸漸找到感覺,傷口就越來越少,漸漸趨近于無……
劈、刺、斬、抹……劈、刺、斬、抹。
一下一下,徐子青猶如活動的機關般不斷揮劍,忘卻了一切疲憊,也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沉浸在這同以往一般無二的空靈狀態里,就如同以往每日練劍時一樣,那般忘我,那般心無旁騖。
忽然間,一切罡風都消失了!
徐子青猛然驚醒,定睛一看,眼前就是一處極為廣闊的石窟。
他有些怔然地回過頭,這才發現,他已經走出了那一條長長的通道,而就在他身后、且距離石窟不遠的通道口,挨著洞壁也盤膝坐著十多個衣衫破爛的修士。
這些都是利用五行罡風苦修的人,徐子青一瞬間明白了。
的確,無數罡風在那些人身上肆虐,然而他們卻只在自己身軀的表面覆蓋薄薄一層真元生生忍受。
這一層真元不斷被割裂開,又被不斷地補充,他們的皮肉在這樣的淬煉下,融入了罡風里的劍之銳氣,將肉身打造得無堅不摧!
……我也要在此處苦修么?徐子青忽然想道。
隨即,他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他的道,并非劍之道,他的性子,也并不適合劍之道。
盡管還沒有觸摸到自己的本心究竟是何種大道,但徐子青在接觸這許久的劍術、見識到如云冽這般真正的劍修后,起碼深知自己將來并不會成為一名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