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耀祖打量了他的臉色一番,又道:“都是青陽老鄉,何必太過無情?于老兄你高抬貴手一把,我們孫家全都記掛你的人情,說不定你以后還有用得著我們孫家的地方。再說我跟你原也沒有深仇大恨,你也沒必要將我們往死里整治。所謂兔子逼急了還咬人,于老兄你要是一點情面都不講,我們父子也只好認命,但這個冤家可就結下了。于老兄你也不想在任職市長期間多一個死敵吧?我可以這么說,哪怕我們孫家垮臺了,也還是有點能力的,不敢說做什么大事,至少可以把于老兄你這兩天針對我們孫家所做的勾當公之于眾,到時候鷸蚌相爭,我不知道會不會有漁翁跳出來得利,但鷸蚌肯定都會受傷不輕的。”
于和平聽得臉色一沉,不悅的說道:“都這當兒了,你還在威脅我?”
孫耀祖搖頭道:“不敢,只是跟你剖析利害關系罷了。于老兄這么精明老辣的人物,一定可以明白怎么做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其實,這世上哪有永恒的冤仇,只有永恒的利益啊。”
于和平皺眉沉思半響,抬起左手,虛握成拳,伸出食中二指,語氣冷漠的說:“除去你剛才答應我的之外,還有兩個條件:一,讓你兒子站出來投案自首……”說到這里,停頓了下,抬眼看向孫耀祖。
孫耀祖聽得眉頭一跳,老臉上立時現出不忍之色,嘴角肌肉也抽搐了兩下,但最終還是勉強的點了點頭,答應道:“好,我一定勸服他歸案。”
于和平自矜一笑,續道:“不用舍不得,放心吧,他會被從輕判罰的,做錯了事,當然要吃到教訓,但也只是吃個教訓而已,誰又會往死里整治他……二,你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來找我的。”
他這問題問得比較隱晦,換句更容易理解的話,就是“是誰告訴你,是我在暗里陰謀對付你的?”。
這問題到底成為了于和平心中的一個結,必須要搞明白,否則的話,他會產生一種被人躲在暗處窺視的感覺,而且,僅僅是被人窺視也就罷了,可就怕這個躲在暗處窺視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不高興了,要出手對付他,那可就要稀里糊涂的著了人家的道兒,死得不明不白了。
明面上的對手從來不可怕,可怕的從來都是躲在暗處的對手!
孫耀祖聽到這個問題,感覺分外為難,于和平密謀對付他的事,還是宋朝陽告訴他的,算是對他有點撥救助之恩,現在要是把宋朝陽說出來,就等于是出賣恩人了,那可就是大不義了,何況,已經得罪了眼前這位青陽市三號人物、未來很有可能成為青陽市長的家伙,難道還要再得罪青陽市一號人物嗎?那以后真是不要想在青陽地面上混了。
他略一思索,訕訕地說:“我是聽到了一些風吹草動,覺得情形不太妙,所以才……”于和平問道:“是宋書記告訴你的嗎?”孫耀祖愣了下,道:“他?他……他不知道這件事的。”于和平冷笑道:“那你下午去找他干什么?”
孫耀祖心頭一涼,不由自主打了個冷噤,仿佛已經置身于萬丈寒冰之下的深淵里,暗道一聲大事去矣,原以為姓于的老不死只是借這次機會整治自己,若不是兒子惹禍,給他創造了這次殺機,還不一定誰笑到最后呢,此刻方知,敢情這位老對手很久之前就在針對自己布置了,沒看他連自己拜會宋朝陽的小事都一清二楚?完了完了,徹底完了,今次敗北,可是輸得一點都不冤啊,暗嘆口氣,苦笑道:“于老兄,既然你這么問了,我也就不瞞你了,那時候我已經意識到自己辦了錯事,所以跑去宋書記那里認錯,同時希望他能幫我擺平這件事。”
于和平冷笑道:“哦?是嗎?那怎么后來我去見他的時候,他卻跟我玩了個一問三不知,裝得好像從來不知道令公子做下的好事一樣?”孫耀祖道:“哦,可能書記有他自己的考慮吧?”于和平嘿嘿笑了兩聲,道:“誰也不傻,誰也不要把誰當成傻子。他宋朝陽為什么要跟我裝蒜?我現在揣摩揣摩,莫不是他已經知道,是我在這里面主持正義,而他已經決定幫你,要跟你同流合污,所以自然而然的選擇瞞著我?”
孫耀祖沉默下來,不再開口說話,那張橘皮老臉上的顏色卻有如枯槁,一瞬間老了十幾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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