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站到她身后,定睛瞧去,見這里的墻皮上現出一個“0”形的窟窿,窟窿下邊接了地皮,高有一米上下,最寬的地方一尺左右,堪堪容一個成年人側身鉆過,從這個窟窿望進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不由得有幾分心虛,低聲問:“里邊沒人吧?”李玉蘭輕笑道:“有人我還敢帶你過來?”李睿柔聲道:“你小心點兒。”
李玉蘭嗯了一聲,蹲下身子,側著往里面鉆去。
李睿少不得上前扶住她,想到這位鎮委副書記為了自己,竟然甘心鉆入這狗洞一般大小的窟窿,絲毫不顧及身份地位顏面,心里很是感動。
李玉蘭很快鉆了進去,轉身招呼他也進來。李睿身形高大,鉆進去有些吃力,最后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爬了進去,雖然狼狽,卻避免了被墻窟窿兩側的紅色磚灰弄臟衣褲。
此時,兩人已經站在糧庫北圍墻內,腳下都是草地,提鼻子一聞就是秋草清香,豎耳朵辨聽則是秋蟲嘶鳴,四下里掃視,盡管天色黑暗,卻也能看清糧庫面積極大,建筑卻少,只有東北兩個方向建有幾排碩大無朋的建筑,連綿成線,估計是用來儲存糧食的庫房。另外的空地,不消說,自然是晾曬場地。
李玉蘭牽著他手往里面去,低聲介紹道:“這座鎮屬糧庫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建成的,容量是三千噸,由于年久失修已經完全不能使用,現在基本就是荒廢的局面。”李睿道:“這么大的糧庫,在鎮中心空置著,太浪費了吧。”李玉蘭道:“誰說不是呢,可不荒廢著又能干什么?開發房地產?在鎮里面根本就別想。找人承包?哪個老板也不是傻子,承包了這么大的地方干什么用?只能閑著。”李睿點點頭,道:“是啊,在城里,地皮是寸土寸金;可在村子里,那是一文不值。”
李玉蘭道:“我倒是有個想法,可以把這個糧庫利用起來,還能結合我們九坡鎮的獨特資源,搞點事業出來。可惜啊,我一沒本錢,二身為領導干部,不能經商,就只能算了。”李睿聽得心中一動,道:“你說說看,要是可行的話,我給你找幾個老板投資。”李玉蘭道:“就算你拉來了投資,我身為公務員,也不能經商啊。”李睿笑道:“我的傻姐姐哦,何須你親自出面?到時候你找個代理人不就得了,你爸媽,你公婆,你親戚朋友,只要是信得過的,都可以用。你就當幕后老板,等著分紅就是了。”
李玉蘭眼睛一亮,道:“是啊,有道理,我怎么沒想到?”李睿道:“你說說吧,想怎么干。”李玉蘭道:“不在外面說……”李睿問道:“那去哪?”李玉蘭笑道:“跟我來就知道了。”
兩人手牽著手,朝東面一排庫房走去。
李睿童年的時候,曾經在這種類似的廢棄庫房里面玩過,知道里面是什么場景:里面從上到下,到處都是蜘蛛網;屋頂梁椽之上都是麻雀的窩巢;老鼠在墻角里亂跑亂鉆,每隔幾米就是一個老鼠洞;地上覆蓋著一層厚重的土灰,散落著無數的老鼠屎與鳥糞,還有蛀蟲啃食梁椽所落下來的木屑;空氣中飄蕩著發霉腐臭的味道……只要是正常人,絕對不會有人愿意在里面停留過久。心中納悶之極,她不是要把自己帶到庫房里去吧,那可不是歇腳的好去處,還不如就在晾曬場上呢。
李玉蘭拉著他來到東邊這排庫房最南端一個門戶,伸手一推,但聽“嘎吱吱”幾聲響過,就把雙開木門推開了,拿出手機,點亮屏幕,照著亮往里邊走。
李睿隨她走進屋里,剛走沒兩步,借著手機的光亮,已經看清,這個屋子面積不大,類似一個單身宿舍的大小,十幾平米左右,里面堆了多半屋子的麥秸,最里面的麥秸已經頂到了房梁上,腳下也都是厚厚的麥秸,再打量四壁,可以發現這間屋子保養得還不錯,墻壁沒有脫皮,依舊是干凈結實,屋里也沒有任何發霉的味道,與想象中廢棄庫房的景象全然不同,問道:“這不是庫房吧?”
李玉蘭道:“嗯,這是當年糧庫工人的宿舍,后來就被當地農戶當做儲藏麥秸玉米稈的地方了。要是沒有這兒啊,咱們還真沒有落腳的地方。”說著話,用手從深處的麥秸堆里抓了幾把干凈的麥秸拋在地上,連抓了四五把,笑道:“要請尊貴的市領導坐在這上面,實在有些寒酸,市領導不會嫌棄吧?”李睿哂笑道:“你別抬舉我了,我算什么市領導?”說著大大方方的一屁股坐在麥秸上面,道:“在西山村搶險救災的時候,咱倆連泥漿地都一塊待過,眼下這又算得了什么?再說了,小時候我可沒少往這麥秸堆里鉆,這是我的游樂園呀。”
李玉蘭聽得非常滿意,笑呵呵的伴著他坐下。此時,她手機屏幕自動鎖屏,光亮沒有了,屋子里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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