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挑眉看他。
付春恒見知縣大人躺在躺椅上,還得仰看他,索性在地上蹲了下來:“屬下調查過了,那家只有一個男主人,名喚元京,在里正孫福那里登記,說是從江寧府搬過來,預備明年進京參加春闈,因為永平縣距離京城不遠,又風景秀麗交通便利,因此暫時在永平縣安家。”
他想了想,接著道:“屬下暗中觀察了,這幾日不停地有人往元宅送朱漆家具……可是,屬下查了一下,進去了十六個搬家具的伙計,卻只出來八個。”
趙青聞,坐直了身子,鳳眼微瞇盯著付春恒:“確定?”
付春恒點了點頭:“屬下能夠確定。”
趙青抬眼看向慧雅臥室的格子窗,半晌方道:“你現在派人回城,告訴縣丞秦大同,讓他負責點卯。元宅這邊,你繼續監視。”
付春恒答應了一聲,起身自去安排。
趙青躺在躺椅上,靜靜想著心事,他要盡量把事情都考慮周全,以免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他得安排慧雅和他的親事。
大嫂尹氏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會起幺蛾子的,趙青得抓住她的軟肋,別讓他和慧雅的親事出了岔子。
趙青還得考慮慧雅家東隔壁的元家。
這個元京,到底是什么來歷?
趙青決心陪著慧雅住在孫家溝,看看那個元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夜深了,因為趙青的命令,丁小五他們都在東廂房歇下了,而李媽媽則去了西廂房休息。
趙青見眾人都歇下了,便抬腳去了慧雅的臥室,掀開錦被,挨著慧雅躺了下去。
幾乎在躺下的那一瞬間,他就睡著了。
半夜下起了雨。
雨勢并不大,可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等慧雅醒來,院中已有了不少積水。
慧雅醒來之后沒有立即睜開眼睛。
昨夜情形并沒有因為她酒醉而忘記,一幕幕在她腦海里不停浮現……
想到自己對趙青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慧雅簡直是想要去死一死。
她用手捂著臉,心道:希望趙青像往常一樣已經離開了!
慧雅實在是沒臉見趙青了。
聽到里面的動靜,用罷早飯在堂屋閑坐的趙青走了進來,雙手環抱在胸前,面無表情看著慧雅。
慧雅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猜到是趙青,便不肯睜眼,繼續閉著眼睛裝睡。
趙青知道她醒了,淡淡道:“起來,收拾行李跟我回城。”他一想到有人在覬覦自己的未婚妻子,簡直是恨不能立時把慧雅帶走。
慧雅:“……”
她猛地睜開眼睛,呆呆地看著趙青,半晌方道:“阿青,你怎么了?”總不能我了次酒瘋,你就要把我弄回去未婚同居吧!
趙青在慧雅床邊坐了下來,半晌沒有說話。
他知道現在把慧雅接走的話,一定會打草驚蛇,可是他怎么舍得把慧雅放到覬覦他的人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趙青道:“我這段時間住在你這里。”
慧雅的臉紅了:“……我們還沒成親,這不太好吧?”
趙青睨了她一眼:“慧雅,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身子向后倒,枕著慧雅的腿躺在床上,好整以暇道:“縣衙三堂左右兩邊有兩個院落,分別叫做東院和西院,一向都是知縣家眷的住處,如今白吉光的家眷還未搬走。我預備等白家人搬走之后,讓人收拾一下東院和西院。我們成親后住在東院,至于西院,就讓李媽媽住好了。”
慧雅覺得自己好像從趙青的話中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她一邊想,一邊順手拔去趙青簪的白玉簪。
趙青烏黑的長瀑布般散了下來,慧雅輕輕撫摸著,覺得涼隱隱沉甸甸的,手感實在好。
她想了一會兒,這才疑惑地問趙青:“阿青,東院和西院不是知縣家眷的住處么?我們成親后為何要住在那里面?”
長被慧雅握在手中,似有細細的電流流過,麻酥酥的,舒服得很,趙青閉上眼睛,享受著慧雅的撫摸,啞聲道:“慧雅,我已經升職了啊!”
慧雅其實已經明白過來了——趙青如今已經是趙知縣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喜該悲,半晌方道:“阿青,你們家人還同意我……嫁給你么?”
“傻姑娘,”趙青輕笑一聲,“有我呢!”
他的話輕輕的,卻成功地撫慰了慧雅的心。
她把臉埋在趙青間,輕輕嗅著那青竹般淡雅好聞的味道,直覺身心欲醉,手也放到了趙青身上,在摸到一處明顯突起的時候。慧雅下意識捏了一下。
在趙青的吸氣聲中,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摸到了什么,簡直是想要找個地洞鉆進去了,忙忙地抬手離開,她的手卻被趙青摁住了。
趙青的臉紅得快要滴血,鳳眼亮晶晶地看著慧雅,嫣紅的唇微微顫抖:“慧雅……”
慧雅最拒絕不了他這個模樣,臉*辣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輕輕“嗯”了一聲。
晉豐天還沒亮就潛回元宅向元京復命,他那些屬下都淋得*的,已經被他安排到運河的畫船上休息去了。
元京一身白衣坐在堂屋里,瞧著一臉平靜,心中早已快要爆炸——趙青那廝昨夜留宿在了孫慧雅家!
他平靜地坐在那里,在心中一刀刀把趙青碎尸萬段。
晉豐見元京半晌沒說話,便試探著道:“二爺,咱們下一步……”
“下一步我已經安排好了,”元京聲音很輕,“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要輕舉妄動。”
晉豐恭謹地答了聲“是”。
江寧王妃雖然話里話外看輕元京這個假堂叔,可是經過這一番接觸,晉豐可以斷定:這個元京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就憑元京編織的那一張似疏實密籠罩了整個大周的情報網絡,晉豐覺得,不光王妃,就連太師老大人,怕也是小看了元京這個二爺。
他不是不出手,他只是看值不值得出手。
元京端著茶盞,眼睛看著堂屋外面的白楊樹呆。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仲秋,先前滿樹碧葉如今已葉葉變黃,經過昨夜那場秋雨,庭院中如今滿地黃葉。
他之所以有存在價值,是因為他可以為太師、為貴妃娘娘、為江寧王妃和江寧王世子出手。
作為一個工具,他的存在價值在于毛氏一族的敵人的存在。
所以,不管是趙青,還是趙青背后的穆遠洋,作為工具,他會出手,但是卻會渲染難度,讓毛氏家族的人認識到他的價值……
得知趙青去了孫家溝,昨夜一夜未歸,楊媽媽有些不高興,獨自坐在后堂堂屋生氣。
侍候她的小丫頭小露見狀,怕楊媽媽掐她打她,便躲著楊媽媽在游廊里逗螞蟻玩。
白知縣家的丫鬟秋娟走了過來,見小露在那兒玩,忙笑著問道:“小露啊,你們楊奶奶呢?”
小露努了努嘴,指了指堂屋方向,人卻不起身。
秋娟笑了笑,塞了十個銅錢給了小露,自己抿了抿涂了胭脂的唇,風擺楊柳般走了過去。
楊媽媽一見秋娟這種狐貍精便煩,正要開口斥責,卻見秋娟變戲法一般從銀紅紗的衣袖里掏出了一個絹包遞了上來:“媽媽,奴給您老人家買了個赤金鐲子,您試戴一下吧!”
“是么?”楊媽媽臉上的怒意沒來得及徹底消逝,就變成了笑意,“來讓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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